第14章 六界之外（二）（1 / 1）

水袖拂展，裙裾顾盼花叶间

素手纤纤，星眸微转撷白莲

轻舟翩跹，奈何浮萍逐浪远

笑语漫漫，伊人盈立水月间

赠卿欢颜，笑若繁花人不见

明月皎皎，弗如佳人巧笑倩

风清云倦，衣袂飞扬仍忘返

芙蓉艳艳，时光流水落指尖

……

女子们的声音轻柔和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喜悦，就连唱着的歌谣里也被渲染上温馨和美好。

千珍听到歌声，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却被吓了一跳。

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山洞了。

眼前的景象不知何时改变的，白茫茫一片，没有起点亦没有终点。这世界如此洁白，甚至连风吹过的痕迹都能看得到，仿佛这片天地被浓密的雾气湮没了。清新平和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却找不到唱歌的人。

千珍在原地带了片刻，呐呐地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宝贝？”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兴奋。好奇地四顾了一下，便寻着歌声一步步向前走着，没有路，没有脚印，走过便是走过，却不会留下丝毫痕迹。白色的痕迹很快没入雾中深处，一丝不剩。

水袖拂展，裙裾顾盼花叶间

素手纤纤，星眸微转撷白莲

轻舟翩跹，奈何浮萍逐浪远

笑语漫漫，伊人盈立水月间

……

歌声又传来，千珍终于发现了一个有其他颜色的地方——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樱树林中许多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在采摘树上新开的花朵。然而，那些花是摘不尽的。撷下一枝，又生一枝，生生不息。这首曲子便是从他们口中唱出的。

突然地，歌声戛然而止。千珍清醒过来，听到一个女子道：“姐妹们，现在又不是晚上，也不是在莲花畔，就别唱《月下采莲赋》了，我们换一首。”

“换哪首？”

那个女子答道：“尊者大人新谱的曲子，为婴做的那首《幻灭》。”

“好，你领唱。”

“曾经的曾经，谁给了旖旎的幻灭……”

随着女子的声响，其他人都随她唱起了这首幻灭。幻灭，缘孽。

“这曲子，有些哀伤啊……”

曾经的曾经

谁给了旖旎的幻灭

忘乎初衷

吾心散落在六界尘世中

亘古不变的岁月里

做着冗长的梦

花落香如故

那美丽的樱花丛林深处

三生石上

镌刻了怎样的过往

深沉如水的记忆中

撕心裂肺地痛

零落如雪的花散入梦

拂过我耳畔的和风

不知是谁撩动

撷花的伊人

可曾忆起你的初衷

……

“唔……很好听啊。咦？怎么会这样？”千珍不知所措地擦掉眼角溢出的泪花，不知为什么，听到这首歌时突然间很难受，不自觉的有泪水流出来，“这首曲子也不是太忧伤，为何我会想哭呢？真奇怪……心里，莫名的很痛。”

“唉？婴！是婴！大家快来，是婴回来了！”正在发呆时，樱花林中的女子忽地叫喊了起来，“快来呀，大家，是婴啊！”

“婴？婴回来了！”女子们闻言，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向千珍，千珍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惶然地看着周围每一张面孔，然而都是陌生的。可是，她们为何全凑到自己身旁，还叫自己做“婴”。

婴是谁？

“真的是婴啊。”人群中有人欣喜地感叹着。“太好了婴，你可终于回来了！”一个女子携起她的手，温暖地笑着，“婴啊，三千年了，你终于回来了，尊者大人可是等你等得好辛苦呢。”发现眼前人的异样，那人细心地问道，“婴，你怎么不说话？”

一些人道：“是想见尊者大人了吧。走，我们带你去。”

其余人附和着：“是啊，我们一起去见尊者大人吧！”

一群人说着笑着，簇拥着千珍往樱花林深处行去，她根本来不及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忽然纷纷道：“到啦到啦。”

走出樱花林后，千珍还未来得及看清出现在眼前的一切，身旁已经有人喊出声来：“尊者大人，婴回来了！”

忽地一瞬间，一切都清晰了，雾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前方是一片湖，湖面平静如纸，没有一丝波澜，飘满了樱花花瓣。湖中心有一片白色的土地，静静地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宽大的白色长袍，雍容而华贵，头发是银色的，披在身上长及脚踝。

一大片白色，仿佛无边无际。这个人，就是她们口中的尊者大人么？

“尊者大人，婴回来啦！”

闻言，千珍很清楚地看到那个的身体颤了一下，轻微到不易察觉地颤抖。湖中人转过身，缓缓露出了真面目——那张脸根本算不上真面目！模模糊糊的一片，如同光影一般，看不见任何轮廓或是五官。

“婴……”就在千珍发怔时，那尊者不知何时已移到她面前，低声吐出了这个字。那声音更甚模糊，介于男女之间，根本分辨不出对方的性别。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一个神秘而复杂的人。

“不是婴啊。”长久地沉默后，尊者忽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声音有些哀伤，“婴那个傻丫头，竟做出了这样忤逆我心意的事。为了一个‘情’字，真的值么？”

这个人，他或她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丫头，告诉我，你怎么到的这里？”白袍尊者伸手覆上了千珍的额头，这只手白皙温暖却不似女子的阴柔，线条明毅却没有男子的阳刚之气，又是模糊的。

“是这样啊？”那尊者大人自言自语道，“是被梦魇住了么？是通过梦打通了六界与这里的联系才来的么？但是，为何只来了思想和魂魄？这样子没有实体的保护竟未被时间错轨的洪流击碎。丫头，凭你卑微的能力如何能办到？”无数的猜想闪过脑中，长久地缄默，“莫不是有人助你？可是究其六界，又有谁有如此大的本事？可怜的孩子，你又是为何要来我这里？来到我的六界之外，究竟想坐什么啊？”

痛，心痛！千珍突然很难过，就在这位尊者大人的手覆上她额头的一刹那，她莫名地心痛。只一瞬间，无数的情感在心底呼啸而过直逼胸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想要揉散这一团郁结。

还有，什么六界之外？！

她很难过，但是那并不是她的情感！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的情感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为什么这么难过！救我……

眼泪簌簌而下，她忍不住咬住嘴唇哽咽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白袍尊者也是一怔，直直地看着双手撑地的女子。

千珍已不是千珍。

她的头垂得很低，青丝垂落遮掩了脸庞，因为竭力抑制某种痛苦的感情而浑身颤抖，哽咽着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不！不是我想说的！不是的！为什么我要替别人流泪！为什么我要替她道歉！她又是谁？！

“婴……”尊者回过神，抬手轻抚她的头发，“你在自责么？你借助这个孩子而向我道歉吗？婴，是因为心中有悔，所以这么多年后，你又回到了这里，来乞求宽恕吗？是想我原谅你吗？真是矛盾啊，存心忤逆我，却又如此诚心地来悔过。婴，你来说，我该不该原谅你？嗯？”

尊者仰头望着苍茫的天宇，似是感慨万千：“六界之外，唯我独居。我无名无氏，竟有人唤我‘治魔’。

“我收了这么多女孩子留在此处，是想她们一生快乐无忧，尤其是月和婴你啊，你们多好的孩子呀。

“月虽忤逆我，却并未造孽，反受人尊崇，此是甚好。

“可是婴你呢？你真是令我很失望——即使你此刻在诚心忏悔，却依旧不肯收回诅咒，足可证明你心中的怨恨依旧在。

“所以。你不必再找我，你走吧。”

你走吧……

走吧……

“不要！”千珍绝望地哭喊，“求求您尊者大人！求您别赶我走！”

猛地睁开眼睛，千珍清醒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哪吒总算舒了口气，方才在洞外听到了千珍的哭声，便不顾一切硬闯了进来，眼明手快地把刚从连做上跌落的千珍揽进怀里。

木吒紧随其后，银晢和绿叶也跟了进来。

看见眼前的人，千珍的眼泪突然像断线的珠子霹雳拍啦不停地掉，扑进哪吒怀里：“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是我自己！我不要做别人！”

哪吒赶紧问道：“珍儿，怎么了？！”

千珍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哭。哪吒蹙眉看向木吒：“二哥，你对她做了什么？”

木吒眼底闪过一丝怜惜，却是轻轻低摇摇头，并不说话。

哪吒只好低下头，轻声哄他。

哭了好大一会，千珍才缓过来，一抬眼就看到凑在一边的绿也和银晢还有木吒。千珍指着他们哭喊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么瞒着我干了什么！你凭什么！我讨厌你们！我恨你们，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们！”

“哪吒，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啊……”千珍不停地撕扯哪吒的衣服。

哪吒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将千珍打横抱起，走出山洞。千珍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低声啜泣着。

身后的银晢忍不住低声道：“还是太快了吗？”

木吒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时脸色瞬间阴沉。

千珍方才坐过的莲座不知何时化作了齑粉，灰飞烟灭了。

时空瞬间逆转。

遥远的地方，不知是谁轻轻喟叹。红樱般艳丽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话：“任务完成，竟自行毁灭，多年来对六界之外的思念令你崩溃了么？可是，婴不会轻易罢手，这次的试炼失败了啊，魇梦莲座。”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