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命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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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命相

“皇上年轻气盛,从前也不是没有受过刀剑之伤,照样好得利落。娘娘莫要过于担心,皇上龙体自有天佑,吉人自有天相。”

“这次不比往时,北地气候恶劣,连伤药也不齐全,就连医官都说回天乏术,况且……整整一夜,皇上连眼都没有睁开过一下。”

“娘娘不必过分挂怀,臣已连夜派人快马回都请宫中最好的御医,这随军医官品级不高,不比宫中近侍皇上的御医,或许等御医一来便有希望了也说不定。”

“温将军不必说宽心的话……皇上的情况,我已心中有数。将军派人回都,可遣信说了皇上被刺一事?”

“我们便是不说,宫中该知道的人,也不会少知道了半分。”

玉岫闻言知其话里意思,垂眸沉思片刻道,“将军说得有理,与其直接告诉他们皇上出事了,不若他们从自己的信听口中得知更为妥贴,再加上我们故意隐瞒,依太后的城府,定是既不敢轻信,也不敢松懈,她越是充满疑忌,对我们越有利。”

语毕,思忖片刻道:“皇上即位不过一年,现在宫中还未有嫔妃育有子嗣,太后那边更是以中宫腹中的孩子在做威胁,皇上倘是有个万一……”

“娘娘的意思臣明白,宫里那边,臣自会安排妥当。”

“嗯,军中……现在可还平静?”

“那一夜看到皇上受伤情形的人不少,都是平复襄师军有功的将士,总不能将他们都灭口,至于军医,我已召集他们交代过不可将皇上伤势传扬出去,现在军中表面上尚算平静。”

玉岫微露犹豫之色,看着榻上之人,须臾道:“皇上的伤不可在营地久拖下去,至多等三日,我们便启程回宫,还望温将军拿主意。届时无论皇上情况如何,我们都不能让皇上在这里……”

“臣明白

。”

温洵顿了顿,抬头道:“只是娘娘,您当初离宫时是因为了混入赵则的军中与皇上里应外合,此事宫中妃嫔和其余大人们并不知悉,况且自从襄师军揭反旗以来,娘娘您的身份不再是秘密。万一皇上……臣怕娘娘在宫中腹背受敌,朝中各方势力居心叵测,定会拿娘娘身份大做文章,当时温书伯大人和臣,在廷上为娘娘作证之事只怕也会被揪出来,只怕温氏都保不了娘娘,以及娘娘腹中的孩子……”

玉岫默然,过片刻忽有笑意自霜雪眸中逸出,“以利相聚,必定会为夺利而散,此事我心中自有思量,朝中凡有谁敢要动我腹中孩子,将军也当知道我无法轻谅。只是玉岫的身份一事,怕是会连累将军一家了……”

温洵留意玉岫表情,听她这话,竟是将唇角微微向上牵动,“娘娘于臣,又哪来连累一说。”

夜已长深,炉上的一炷香已经燃到了底,只剩得青烟袅袅,医官躬身看着守在榻边的玉岫,一动也不敢动。

“整整一天了,皇上还没有醒,你老实告诉我,皇上还有可能醒过来吗?”

“回娘娘,臣……臣不敢保证。皇上伤口太深,臣虽已包扎,尽力用药防止伤口溃烂发裂,但还是感染得厉害,今日已高热了整整一天,再这样下去……只怕……”

“好了。”那医官话还未说话,便被玉岫抬手噤声,“我知道了。”

“恕臣多嘴,娘娘您有孕在身,莫要过度忧伤伤了腹中胎儿。”

玉岫垂眸,疲惫地抬手道:“下去吧,记得温将军交代你们的事,再是不安,有什么事都给我好好捂在心里,别尽摆在脸上。”

“臣明白。”医官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躬身应道。

“还有,今夜不必派医官来守夜了,皇上这里我来照顾。”

“喏。”

瞥一眼更漏,玉岫看着榻上的公子恪,恍然想起五岁时那场瓢泼大雨中所见的他,裾衣萧索,分明九岁年纪,却透着一股近身不得的煞气,而此刻的他,薄唇紧闭,往日轮廓锋芒的唇如今泛着异样的白,脸颊因持续高热而起了酡红,蹙起的眉无论如何也抚不平直

玉岫看着他,思绪辗转千百,道:“公子恪,我现在想起那时多么渴望摆脱你,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脱去暗桩的身份,洗去手中所造杀孽,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你竟当真愿将命数完全地交放在我手中。若放在那时,我看到你眼前的模样,会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吧。”

玉岫的目光如锥,眼底波澜时深时浅地涌动,伸手从衣袂中取出一粒弹丸大小的赭石药物,送入他唇舌中,眸中渐渐恢复一片幽静。

转眸凝向他胸腹前的包扎,想起那时佯装伺候汤浴的丫鬟为他清伤,“有的伤口只有烂到了一定程度,才好动刀剜除。烂得越深,你才看得清那溃烂所在,剜得越干净,伤口如此,有些人亦如此。”

元安都城,数日阴云密布,大雨终于瓢泼似的倾泻而下,深重乌云笼得整个帝都更加沉抑,叫人在这天气里平白无故觉得心中发堵。

喧嚣不歇的余生中,整个宫城里徒有高悬的宫灯在廊檐下摇摇晃晃地发着微光,时近傍晚,天却已黑透,有内监手提着风灯也未撑伞的急步在甬道内走着,那方向像是往慈安宫去的……

无奈步速太急,手中那风灯在风飘雨摇之中几番明灭,最终还是熄了下去,来不及掸尽身上和鞋履上的水,就急急忙忙进了此慈安宫。

“混账东西!这样的话也能信口胡诌!”

坐于镜前正卸着妆容的太后听了这内监来报的话,抄手就将一盒胭脂朝他头上砸去,好在力使得偏,并未伤及,却把他吓得不轻,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一再道:“奴才该死!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胡诌这样的事啊!是皇上营中的人传来的信,说是他亲眼所见的,现在北疆整个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温洵温大将军不日前去了北疆大营,未成想遇到行刺这等事,正派了人快马回来接宫中的人过去医治。”

王妍双唇抿起,侧眸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人,面色闪过一丝几位刻薄的冷笑:“哀家就当你说的是真话,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方才说是皇上亲征大营中的人传出来的,那人为何要传给你,你又为何要告诉哀家?”

语及此,转过头拔下指上护甲,在烛火下绽开一个渗人的笑,蓦地开口:“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给哀家传这样的假信?意欲何为?”

“奴奴奴奴才不敢

!奴才不敢欺瞒太后娘娘,奴才要是说了半个字的假话,天打雷劈!”说着门外风雨更甚,不时溟空一白,天际就炸响一道春雷,吓得他直哆嗦,壮着胆子道:“奴才和传信之人,都曾经是太尉王狄大人的人,如今大人身陷囹圄,奴才们对王家的忠心却不敢有贰。”

太后听到他说起太尉王狄,方才心思有几分变故,眼中由满是厌恶变作几分疑忌,看向他道:“你说你是太尉的人?”

“是,奴才不敢对太后有半点欺瞒,奴才入宫以前,曾是王大人府上家奴,伺候过王大人的千金。”

太后身边侍候的茯苓闻言,不由拧了眉道:“太后娘娘,即便他身份不虚,这话也不可轻易乱信啊……毕竟这么大的事……”

“哀家心中自有分寸!”

语毕别眸问他:“你叫什么名儿?”

“回太后,奴才名叫董顺儿。”

“你方才说,皇上在营房被刺的情形,不下几百兵士都瞧见了?”

“回太后,是。”

太后王妍冷笑着,眉宇间忽而一片犀利睿智:“你们都把今上想得太简单了,哀家的好皇儿,莫说眼前才带着区区数万人马荡平襄师军,他从年少起孤立无援到坐上皇位,避过虞王宫中多少险恶剿杀,若是连一介刺客都应付不了,早已不知尸骨何存了。”

“回太后,话说得没错,可就因为他们太过相信皇上,知道皇上从无失算,才出了此事。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皇上此次会被行刺成功,是为了袒护一个人。”

“谁?”

“回太后,是被襄师军奉为前朝公主的,当时宫中的玉嫔娘娘。”

王妍闻言,也没了半点要休息的意思,脚踩在榻上起身,微捏了拳,凝视着腕间那玉镯咬了银牙道:“又是她,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

“太后娘娘,据奴才所知,那刺客是因为拿了玉嫔娘娘的性命作要挟,逼皇上摈退所有人,不动兵戈,三人单独关在皇上的营房内,才出的事……”

“那刺客呢?”

“回太后,皇上受伤之后,营房外的士兵破门而入,当场将他刺死了。”

“可曾探听清楚了那刺客是什么底细?”

“这……娘娘,那边传来的信,据说是皇上伤后一度昏迷,随行的医官都说药石无医,整个营中现在所有人都只关注着皇上的生死……根本无人顾及去查啊刺客的身份。”

“哬!”太后闻言不禁笑出声来,正欲开口,只听门外脚步匆匆,有人在门外禀:“奴才是太医院司药房的丁盛,有要事求见太后。”

丁盛……王妍垂眸细想,这是早年为后时就安排在太医院的老人儿了,怎么这么晚也有急事。

“茯苓,去请进来。”

“喏。”

丁盛进门一件里头情形,先是极熟练地打了个千,眼睛捎及太后时,十分顾及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董顺儿,犹豫不决地没开口。

王妍瞥及那人,知道今夜之事必有些蹊跷,清咳了声道:“茯苓,你先带董顺儿去偏殿呆着,等晚些时候哀家再要宣他问些话。”

眼瞧着两人转了出去,丁盛忙不迭地朝里走了一步,压低声儿道:“太后娘娘,出大事了。半个时辰以前,有三四个从疆北皇上亲征大营快马赶来的人,径直带着温大将军的令牌来太医院请太医,说是……说是皇上在疆北感染了风寒,需请太医,再带些金贵药材随他们返北疆去。”

“感染风寒?”王妍眸色一厉,诘问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是,说皇上亲征时遇上恶劣风雪,染了风寒,如今已大胜,却因病耽搁了行程。但奴才看他们所选御医全是精于外伤,所挑药材全是滋补血气,甚至续命所用大药,奴才心底觉得有些蹊跷,这才过来禀告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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