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害人终害己(1 / 1)
车队就在此时渐渐刹住了步子,依旧躺在软榻上的玉岫,听到车厢外一阵吵嚷,原是温府的几位娇娇嫌累了,想下来歇息一阵。
此时的车厢外十分热闹,想来是进了哪座城中,依稀可听得远远的吆喝与叫卖之声。玉岫埋于侧脸下的手微微动了动,此刻她的车帘被人撩了起来,有人踏了上来。
试探着推搡了一下玉岫,又掐了掐她的手臂,见她毫无反应,准备出口唤人。
偏头的那一刹那,玉岫一掌劈在双唇微张的温氏娇娇颈后,眼看着温氏娇娇的身子软在了自己身上,她端起香炉在温氏娇娇鼻前放了好一会儿,从她的衣袂中找到了头套。两人换了衣服,玉岫又仔仔细细地将头套套在温氏娇娇头上,轻咳了一声道:“来人!”
垂帘外响起了应声,玉岫将温氏娇娇的下半身放下了马车,提了提嗓子道:“按原计划办。记住,千万别拆了头套儿,这迷香吸入的时间不长,若是你们摘了头套让她半路醒来,就唯你们是问!一会儿若是表哥哥看见了,就说是染了风寒的婢女,听见没有?”
“诺。”垂帘外响起几个压低的应答声。
半晌,一个侍婢战战兢兢问道:“主子不下来吗?”
“愚笨
!我若不替代那方家的狐媚子坐在这车辇里,被表哥哥发现了,你们来担么?!”
“奴……奴多嘴!”
垂帘外的侍婢立马住了嘴,玉岫怕她生疑,又道:“进来替我把这翻倒的茶盏给换了。”
“诺。”
侍婢进来沏茶的时候,玉岫侧面朝里地斜斜睡着,直到那侍婢整理停当也未发觉分毫异常。身为下人,和主子同处时目光几乎是垂视着脚尖,几人敢盯着主子的脸看,更何况玉岫还换了衣服,因是那进来的小侍婢根本就没有半分怀疑。
待她下了车辇,玉岫吩咐道:“去我的车辇旁守着,千万莫让人知道我不在里面的事情。两位姐姐来找,就说我因路途颠簸,有些恶心不适,叫她们莫来打扰。过去一会儿,就启程吧!”
彼时的温氏娇娇,昏迷不醒地被人扔在了平城的一家妓院里,头套被人拉开,一盆凉水倾头而下,温氏娇娇冻得一个哆嗦醒了过来,隆冬的天凉水湿哒哒地沾在身上,冷得她双唇上上下下不停打颤。
动了动手想环住自己,却猛然发现双手被捆得严严实实动惮不得。
她心中如巨石一沉,倏地抬起头来,却对上几个粗汉恶狠狠、色咪咪的眼睛。
“你、你们是谁!敢碰我温芷容,你们有几条命赔的?”
那几人闻言相视对望了几眼,而后哈哈大笑,笑得温氏娇娇一身毛骨悚然。
几个粗汉慢慢踱步过来,手中握着的都是两指粗的皮鞭,一脸恶笑道:“小蹄子,算了吧!温府的人把你送来,可还领走了眉娘五两银子呢!啧啧……你这小姿色,可真值钱啊!”
说罢一双手已经捏住了温氏娇娇的下巴,整个人如饿狼般扑了上去乐颠颠地道:“先让爷爷我尝尝鲜!”
温氏娇娇拼命挣扎,一脚踢到了那粗汉痛处,就是几鞭子甩下来,那凝脂般的细皮嫩肉经不得两下打就已破绽开来。
她的泪水滚滚而下,根本不知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她是温氏娇娇,是要进宫入妃的望族女眷,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该来这里的人分明是那方家来的狐媚丫头!
可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或是气得在发抖。总之此刻的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怒瞪着那几个粗汉。
“小蹄子还挺倔!”粗汉狞笑着,又是一鞭子下来。
“初来这花红楼的小蹄子哪个不是你这般倔,都不过三天就服软了。我说……你还是趁早从了吧,也少吃些苦头,我是为你好才跟你说这些!”
“猴头儿,别跟她废话!你看她这样哪是会从的样子!”
温芷容盯着两人,目光里都要喷出火来,颤抖的双唇中咬牙切齿地滚出一句话来:“我……我是被人害的,我真的是温氏娇娇!放了我……莫说五两,五十两,不!五百两我都给你!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咄!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呢?放了你让你回去取银子?这花红楼,进来了就再没有出得去的规矩!”那粗汉狠狠骂道,转首跟那个叫猴头儿地道:“把她吊起来!”
温芷容惊恐地不行,泪与汗不停地滚落下来,已顾不得身上又冷又痛,拼命喊道:“我要见你们这儿管事的!我要见鸨母!让我见鸨母!”
一个披香带艳的女人推开门来,气急败坏地喝道:“老娘白花花的银子买了你来,你推三阻四,吵吵嚷嚷什么!哼,一个个跟老娘装大小姐,装贞洁烈女,你们以为老娘买了你来当观世音菩萨,在院子里供着好看么?打,给我狠狠的打!”
“我……我是温……”温芷容还欲继续辩解,那鸨母厉声喝道:“把嘴给我堵了!先抽上十几鞭子,尝尝这花红楼里的规矩!”
口里被堵上一团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火辣辣的鞭子从眼前甩下来,甩在自己身上,温氏娇娇再也忍不住了。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滚烫地泪从眼角不断落下,哭得死去活来。
她害怕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那方氏女子将自己卖进了窑子,定会顶着她温氏娇娇的名号去宫中选妃。听这几个粗汉所言,自己是亲手被温府的人送来的!看来温府的下人根本不知她二人身份已换的事实
!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衣物,果然!全都被换掉了!所有的玉珏、首饰,甚至是温府的丝帕……所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部被那方氏贱人拿走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这样一路到了元安都城,甚至到了宫中,都不会发现真正的温氏娇娇不见了!那个方氏贱人会顶替着她,在宫中荣华富贵一世尊荣。而她温芷容,说不定要在这鬼地方呆一辈子!
她一想到此就汗毛倒竖,全然忘了自己现在会沦落至此,是因自己先去算计他人。
那鞭子狠狠地甩在自己身上,从小到大都没挨过这样多的苦。她哭,她痛!可是再没有一个人会围着她温氏娇娇的一喜一怒而团团转了。
她忽然想起温洵来!对了,还有表哥哥,那个从来宠着自己,任由自己任性妄为的温洵!他一路护送,定会发现自己不见了的……一定会的!
温芷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全身激动得克制不住地抖起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温洵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从来只有她温氏娇娇对温洵爱理不理,可温洵,是绝对不会不要她的!
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此刻的温洵正在做着什么,想着什么……
温氏一行穿过这座城池行到城郊的时候,派去把温芷容送到窑子里的人已经折了回来,悄声在玉岫的车帘外通风报信,玉岫听后只是淡淡地应了声,便吩咐车队加速行驶,离平城越远越好。
此时的垂帘微微摇动,玉岫在车辇内闭目养神,能清楚地听到有马匹伴着自己车辇而行的声音。
这样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玉岫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温公子有什么话,想说便说罢。”
照旧沉默了半晌,垂帘外终是响起了他低哑的声音:“温洵是来给方氏姑娘,赔不是的。”
“温公子真会说笑,您有什么不是之处?”玉岫眼皮都没抬一下,抿了一口茶盏里的茶。
“昨日因爱护心切,误会了方氏姑娘,还对姑娘冒犯出手,请姑娘勿怪。”
他这话……听得出是思忖很久之后才挣扎出口的,这位将军,该是很少向人低头认错吧
。
玉岫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道:“昨日温公子还警告我,若再敢欺负温府女眷,定不会轻饶,为何今日又出此言?”
“昨夜误见姑娘与温府侍婢说的那番话,温洵觉得,姑娘为人并不似温洵一开始所想。”
沉默了几秒,玉岫淡淡道:“哦?是么……能得温公子此言,玉岫也算是有幸了。”
言下之意便是……我已知你心意,请回吧。
可过了良久,玉岫也没如愿听到马蹄声远去的声音,反是温洵又出言道:“温洵送到这里,就要止步了,此去两路分岔,温洵要往西面凉山犒军。”
玉岫闻言心头一喜,却故作没什么反应,讶然道:“这么快?想来……温公子一定很不舍温氏娇娇吧?”
垂帘那头没有回答。
玉岫又道:“既不舍,温公子不如认真去和温氏娇娇道个别吧。这一如宫门,将军您就是外臣了,再见恐怕都是不易。”
想了想,玉岫又补充道:“其实有些话本不该说,可玉岫觉得温公子一片坦诚,不妨与公子之言。温氏娇娇一心想的是枝头金凤,无心耽于小情小意。若是娇娇不想见,温公子又何必总是自讨没趣呢?人与人之间倘使多留一些距离,反是能生几分好感与念想。”
她吸了口气,道:“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垂帘外突然响起几声闷笑,玉岫蹙眉,怎么……难道竟猜错了心事?就在玉岫心里开始擂鼓的时候,温洵突然道:“方氏姑娘说得句句有理,温洵铭记于心。那么,就此别过了……”
方才吞吞吐吐尽是磨蹭,这会子却仿佛突然豁然开朗,玉岫听着一行人得得远去的马蹄声,实在是有些不解!可她无心想这些……温家几位担事的,现下算是全走远了。
她从袖中摸出那枚古玉镯,心下思忖……这么多年了,做完这最后一笔,我终于可以离开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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