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公仪钰的心思(1 / 1)
084公仪钰的心思
大钰的步子滞了半晌,忽而回头眄眸探向她,笑容邪魅且蛊感,眼神飘忽,两人却在这一刻相视而笑,大钰忽然道:“玉岫……阿玉,阿玉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阿玉,等等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即便换上了寻常百姓的布衣鞋履,斜身下楼时每一个偏转之姿仍旧是任何一个凡夫俗子都不能企及的卓然风华,大钰双手抱在怀中,颇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玉岫所指的那三个男子,她方才的一番话却似骤然而起的风一般将他心里吹起一阵猝不及防的皱褶。
他站在楼梯拐角处,恰好的斜面挡住了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孔。微微闭目,遥想景穆郡那绿樽红烛,鹅黄酒暖的贤邸堂外,手拿风筝身后跟着一大群仆从侍婢的自己转身时忽然看见那个风姿绰约,却挡不住眉眼凌厉的女人。彼时的她,身着杏黄色鸾鸟凤纹织金裳,额前金色的凤坠摇曳,款款步下凤轿,含笑凝视着自己。
而贤邸堂下,他第一次看见向来沉默坚毅的父亲模样谦恭跪倒在一个女人裙下久久不起。
当然,那年七岁的他也是第一次真正相信虞国的皇后,虞王的梓童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若非父亲年年岁岁地提起,他不会相信就是这个女人一手促就大虞国虎贲军的军威煊赫,更不会相信纵使已生老态却仍旧意气风发的父亲会为了这个女子在掷金如土的这片富庶之地从未正眼看过其他女子一眼。
除却七岁那年的一眼之后,他再未见过生母。也因如此,父亲对他终觉亏欠,越发宠溺无边。
从他出生至今,他一直是景穆郡人尽皆知娇惯难以伺候的世子,不论他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荒唐之举来父亲都没有为难过他任何巨细,他甚至不断地去干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试图在父亲容颜上看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怒意。
就如他曾带人将刚刚修葺一新的花神殿四角燃起火来,只为看殿角的小兽吐火的样子,结果将整座殿堂付之一炬,结果父亲只是狠狠责骂那些仆从,怒斥他们不守规矩带着世子玩火,若世子烧伤了一丝半点要拿他们问罪。
就如同九岁那年的冬天他故意把一颗棋子扔进云髻湖,然后派五十个仆从在冷冽寒风中脱光了衣服跳进湖中去捞,最后父亲竟命人将云髻湖中湖水抽干,最后找到那颗棋子时父亲心平气和抚摸着他的头问现在开不开心了?
那一刻,他明白从他出生之日起,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在意他究竟想做什么,喜欢什么,憧憬何样的日子。
他走到任何地方永远只能看到成片的人屏息跪下,双掌交叠,他过惯了纵使低下头也只能看人后脑勺的日子
。所有人都离他如此遥远,他不需要做任何事,要一个人往东他绝不敢往西,想要一个美女送入殿内的决不会少于一车,他没必要担心任何事,因为在他每一步迈动之前,早有人为他张开了庇护的双臂。二十年来唯独学会的就是徐步走过每一处,微微扬起这张天生惊人的面孔,孤独而骄傲,就牵引众人迷离的目光。
只到这次,父亲身染恶疾,却瞒着周遭亲贵甚至是今上。低头抑泣地只求自己满足生母的一个愿望,父亲仰躺在在冰冷的寝塌上,垂丝床褥繁复边织富丽得不像样子,他声音低哑而沉痛,一遍遍喃道:“我没用,最后也给不了她。是我没用……她走得对……钰儿,答应爹爹一件事……”
公仪钰想着想着,忽而眼中刺痛地一涩,突然就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她说得对,他不远千里,就只为走涿河改道恨水,过滁州,直奔南唐咽喉。只是走到现在,他竟糊涂得不知道究竟是为圆满父亲夙愿,还是铸就一场新的错。
前些日子,遥遥想看那虞国的行宫一眼,凭着记忆去想七岁那年曾无意出现在自己生活中过的母亲,那个女人——终究还是放不下,斩不断,她一定很后悔自己生了一个这般无用的儿子吧!公仪钰想到这里反而没心没肺的笑了一笑,挑了挑眉,提裾下楼。
眼神扑朔在那个挂有腰牌的男人身上,公仪钰轻轻别开头,仿若女子含羞一般似有似无地轻咳了一声,顺手举袂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缓缓地抿了起来。
点潦般的朱红薄唇在微澄的茶色里轻轻开阖,厅堂里原本几个讲话的男人瞬时间都噤了声,一言不发地凝着公仪钰风采迷醉的姿态,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旁人喉咙中不由控制地“咕咚”一声吞咽。
可片刻后,公仪钰忽而蹙紧了眉,伸手从衣袂里取过一沓方巾吐出方才入口的茶,怒道:“这是什么破茶,是给人喝的么?小二,快把这儿最好的茶给我拿来重新泡。”
“是是是……”
片刻之后,小二递来一壶上好的阳澄绿,赔笑道:“这位公子,您慢喝!”
公仪钰揭盖狠狠吸了一口气,咋舌道:“刚才那是什么破茶,随便剪了几颗碎白菜叶子也拿来当茶泡,赶紧的,给在座的全部换上这种茶,手脚麻利些
!”
小二听得眼都直了,那上好的阳澄绿可是二十铢钱一壶,他们这小地方何时能有一个这么手脚大方的主顾光临,简直喜庆,蹭蹭的就给每桌上都换了同样的茶水。
玉岫站在楼上看见这番情形,不由狠狠捏了一下眉心,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让这个家伙下楼去。
茶喝了一圈,公仪钰挑了挑眉,扑腾了一下那纤长魅惑的睫羽,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转身往客栈外走去。
“诶……公子!”
小二立马拦在门前,却对上公仪钰一双无辜的大眼,“怎么了?”
“那个……您是住在本客栈的对吧?”
公仪钰不置可否,狭长惑人的眸子里再次泛着无辜。
“那个……您现在是?”
“闲着无聊,我出去逛会儿!”
“您看是现在结账呢……还是逛完回来结账呢?”
“结账?!感情你们这住店还不含茶水费的?”
小二眉眼一拧,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赖账混吃的还见的少了?立马对着里头吼了一声,出来三四个身强力壮的跑堂,公仪钰眨眨眼,笑眯眯地转过头去看向刚喝了自己请的茶,外加一直瞅着自己半眼不离的男人,委屈扒拉地指着那几个跑堂的脸向他告状:“他们……他们仗势欺人……”
男人看着那几个跑堂的,砰地一声将手中佩剑搁在了桌子上,顺手取过腰下赭色腰牌,沉声道:“看见了吗?虎贲参将绶卫列。吃你们几个茶还犯了法不成?!”
公仪钰见状忙小鸟依人状伏向男人身上,看见那几个跑堂的瞬间瘪了嘴,喜上眉梢地去摸男人手上那块腰牌,惊讶地道:“哇,这块牌子好厉害啊!你是虞王宫的卫列兵士?”
男人自豪地轻咳了一声,佯作不以为意地将手中腰牌放在公仪钰手中任他把玩,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个小小头衔,这样你就惊讶得不行,要看见虎贲军列阵还不得下巴都掉了?”
公仪钰瞪着惑人的完美无缺的眼睛,柔声说:“我如果是个小姑娘,一定被你迷死
。”
然而就在说这话的同时,他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衣袂里掏出一块扁扁的木雕,瞬间放在了男人手里,又将他的腰牌纳入自己袖中,接着一扭身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身下的男人背脊一僵,凑在他耳畔旁气粗地道:“你是个男子也无妨啊!”
公仪钰听了这话,鸡皮疙瘩从耳根子到上半身起了一身,连嘴角的笑都僵了半晌,人人都说军队里的男人很……这传闻果真不虚啊!于是也陪笑道:“那么今夜子时……”
身下男人神情一滞道:“可我正忙着办一件大事啊……不如你和我一同走?”
公仪钰腆着脸,绞着衣袖道:“我才不愿意去坐那些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出来的破马,不如等你办完事回来……”
男人哈哈一声朗笑,不置可否。
公仪钰心中窃喜,踮着脚尖上了楼,却被依靠在墙柱旁闷声不做的玉岫给吓了一大跳,半晌后调整好心态,笑嘻嘻地道:“阿玉,我果真不负你所望噢!”
玉岫冷冷瞥了他一眼,头疼地转过身去。
“喂。喂!我说的是真的嘛,你看这是什么?”他从衣袂里取出那块赭色腰牌,得意地在玉岫面前晃了晃。
玉岫面色一愕,想嘲讽他的神情凝滞在嘴角,不由惊讶道:“你就这么偷过来了?”
“嗯!”公仪钰得意地点了点头,正欲自夸,玉岫忽而蹙眉道:“不对……”
虎贲军士不可能蠢笨到这种程度,虽然公仪钰的确有惊为天人之姿,可受过特训的虞王朝固军岂会抵挡不了这小小的**而误了大事?
她总有种不妙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这块腰牌是他们故意送到她手上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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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问候元旦快乐~6号以后结束一切考试。欢迎杀猪刀式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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