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二八章 乔雯(1 / 1)
割完麦子,一把火烧掉麦茬,原来的地里就种上了谷子,谷苗长到该间苗的时候,梁老太太决定亲自去地里干活。
一大早,梁老太太打发乔雯上学后,装了一壶凉开水,就嘱咐沈慧:“慧子,你今天就在家做饭,我去地里。听石头说,今天有音乐课,雯雯喜欢唱歌,你多晾点开水,一会儿她回来肯定口渴。”
自打有了乔雯,婆婆都好几年没咋去地里干过活了,今天突然说要上工,慌得沈慧赶紧去拿婆婆手里的水壶,给自己戴上草帽,说:“妈,太阳太大,间苗得老弯着腰,您年纪大了,还是我去吧。”
梁老太太劈手从儿媳手里夺过水壶,虎着脸呵斥:“咋这么不听话,我会搬个小板凳坐着间苗,我一个老人家,谁还会挑我的理,你在家呆着。”
沈慧逆来顺受惯了,这么多年婆婆也是真心对她好,就不敢再说话。
其实,她不敢一个人呆在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敢面对两个小东西。
见婆婆快出院门了,沈慧才鼓起勇气叫出来:“妈,您不在家,那两个鬼,鬼……”
梁老太太一个瞪眼,沈慧就卡了壳,她老是听自家汉子叫嚷着鬼娃子鬼东西啥的,小东西又没有名字,一着急,她差点就说了出来。
“唉——,慧子,这么多年了,你咋还是个老鼠胆子,雯雯把他们当宝贝疙瘩一样,扔掉或送人都是不可能的了,只要他们活得下来,你早晚得接受,不能老躲着他们呀,今天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他们有点不对头,别说我了,就雯雯那一关,看你咋过。”
梁老太太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留下满脸惶恐的沈慧。
梁老太太一直没有明说,但她心里明白,儿媳可能是不会再生了。
当年沈慧来到下乔村,那么小的年纪,靠着别人的施舍,饥一顿饱一顿的,把她领回家时,脸上白的没有血色,见她换下的裤子有血,问了她一句咋回事,竟然把她吓得哭起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想起这些,梁老太太老泪就流了出来。
可怜的妮子,没人疼没人教,来了例假都不知道,还以为她自己要死了。
这么多年,儿媳妇一直有个毛病,一来例假就肚子痛,有时候痛得她用头去撞墙,要不是自己和一水一直看着她,说不定早就出事了。
紧调理,慢调理,结婚十多年儿媳妇才有了雯雯,打那以后就再没有怀上过,今年都四十多岁了,想要再生怕是很难了。
毕老师说的是实话,乔雯说话慢,动作慢,可小嗓子很好听,唱歌一点儿不走调,她又不知道啥叫害怕害羞,只要她愿意,一支歌唱几遍都行,不像有的小娃子扭扭捏捏的。
就是有一点让毕老师头疼,乔雯好像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完全不听指挥,你耐心的哄,她都不一定听,你要是用强的,她就叫个不停,让你束手无策。
梁老太太从地里下工回来时,乔雯也刚好打学校放学,正在院子里给沈慧比划着啥,见奶奶回来,乔雯进主屋提溜出两个小板凳,摆在屋檐下的隔雨台上,拉过妈妈和奶奶,一个小板凳上摁一个。
“奶—奶—,妈—,坐—,听—我—唱。”
说完,乔雯自己慢悠悠走到院子正中,面对奶奶和妈妈,站的溜直,小手往身后一背。
乔雯做的这些动作,换做任何一个人,分分钟就干完了,可乔雯却用了几乎一烟袋锅的功夫,梁老太太和沈慧还不能帮忙。
只要是乔雯认定要做的事,你要是打乱了,她会一直纠缠着你,让你恢复原状,她重新再来。
即使因为尖叫累得昏睡两天,醒来后她还会缠着你,直到达到目的。
不止家里人,村里吃过她这一根筋苦头的人也不止一两个,所以一般人还真是不敢惹她。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
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
小喜鹊,盖新房,
小蜜蜂,采蜜糖,
幸福的生活哪里来?
要靠劳动来创造!
青青的叶儿红红的花,
小蝴蝶,贪玩耍,
不爱劳动不学习,
我们大家不学它!
要学喜鹊盖新房,
要学蜜蜂采蜜糖。
劳动的好处说不尽,
劳动的创造最光荣!”
……
此时的乔雯,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是平时那木木的表情,浑身洋溢着快乐的光彩,甜甜的嗓音,就像个小仙女一样,好像下一刻就会飞起来。
梁老太太和沈慧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
乔雯只有唱歌时才会发出不一样的光彩,不熟悉她的人,猛然看到此情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和半憨憨联系起来的。
“哎哟,我雯雯唱得真好听,比那电影里的人唱的还好听。”
等乔雯歇不唱了,梁老太太上前把乔雯搂在怀里,喜滋滋的摸着孙女的头,沈慧在她身后偷偷抹泪。
“哟,刚才是雯雯唱歌呀,真好听,雯雯,再给咱们唱一个好不好?”老
祖宗拄着拐杖进了院子。
不知何时,院门口围了许多社员,老祖宗第一个进来,其他人也一个个跟着进来,呼呼啦啦一下子站了半院子,或以期盼,或以好奇的眼神看着乔雯,谁也不敢多话,就怕人多嘴杂惊了乔雯。
村子小,人口少,就有这一点好处,大家伙对各家的情况都了解,平时难免磕磕碰碰闹矛盾,可一旦遇到个啥事,很容易凝聚人心。
梁老太太见这么多人爱听孙女唱歌,满心得意,就和乔雯商量:“雯雯,咱再唱一遍好不好,你看,大家都喜欢听雯雯唱歌。”
乔雯看看奶奶,再看看笑眯眯的老祖宗,啥话都没说,慢腾腾上了隔台。
这是干啥,不乐意了?
就在所有的人觉着莫名其妙的时候,就见乔雯转过身,小手一挥:“站—好—队—,站—好—队。”
这下大伙更迷糊了,老祖宗就问梁老太太:“一水妈,这啥意思呀。”
梁老太太朝大伙挤眼睛,小声说:“她这是在学着学校里的样子,学生娃都排好队,她面对着大家唱,小娃子家的把戏,大家就配合一下吧。”
这话大家伙都理解,平时都和自家娃子玩过这过家家的游戏,大伙也就都没意见,嘻嘻哈哈地开始站队,以为就是哄小娃子玩,也没太当回事,队伍站得歪歪扭扭,高矮不齐。
乔雯拉下小脸,慢腾腾地下了隔台,一个一个给他们排好顺序,连自家奶奶和妈妈也给塞到了队伍里,把老祖宗拉上隔台,摁坐在小板凳上。
老祖宗年龄最大,临时充当老师的角色,坐着监督。
老祖宗打眼一看,还别说,经乔雯这一折腾,下面的队伍还真是整齐,队伍中间的人矮,两边的高,前面的矮,后面的高,就是有一点,一个个表情滑稽了点,都憋着笑呢,连老祖宗自己都快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得憋着,要是不小心爆发出来,惹恼了乔雯,那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谁让他们自己主动来招惹人家来着。
等队伍让乔雯觉着满意了,她重新回到隔台上,拉开了小嗓子开唱: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
……。”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
……。”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
……。”
这首歌没有不会的,大伙过去天天唱,就有人不由自主跟着唱起来,渐渐地,大伙都跟着唱起来,那阵势,把进院门的乔一水给吓得蒙了。
这咋回事?又搞运动啦?
等他醒过神,见是自家女儿站在那儿领唱,张开大嘴就“哈哈哈哈”笑起来。
乔一水这一笑不要紧,乔雯正自专心领唱,忽然被爸爸那大嗓门打断,那金嗓子立时就转换成刺耳的尖叫。
大伙一看要坏事,一窝蜂地往外跑,老祖宗离乔雯最近,搂住乔雯开始轻轻拍背。
梁老太太气得抄起立在院墙上的扫帚,满院子追打儿子。
沈慧起身进了主屋,一般这种时候,她都是离得远远的,反正她谁的忙都帮不上。
“啊——”
院里正自热闹,院门口也还有人没走,乐呵呵地在看好戏,突然的尖叫,让所有人都顿住,各个面面相觑,这声音不是乔雯发出的,因为就连乔雯也被这声音吓得没了音。
这声音分明是屋里沈慧发出的。
“慧子,咋啦?”
梁老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扫帚都没顾得上扔,扭着小脚就冲进屋,其他人也跟着一拥而进。
乔一水一个人站在院里,浑身火辣辣的。
老妈打人劲不大,可扫帚不比笤帚疙瘩,这扫帚是用细竹枝子绑的,划在人身上,就跟用钝针扎一样,不是很疼,但也架不住扎的多呀。
屋里,沈慧满脸惊恐地看着炕上,大伙也都顺着她的视线往炕上看去,炕上巴掌大的两个小东西,也挣着眼睛看他们,
梁老太太和老祖宗几乎是异口同声,惊呼:“萝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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