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四六章 小赖(1 / 1)
郝秀芹和诸葛伯绪说起了小赖的事,诸葛伯绪沉吟半晌,告诉郝秀芹:
“今年我碰到过几回小赖,他倒是影影忽忽给我漏过底儿,说是他跟着一个大老板干活,那大老板是吃祖宗饭的,手底下人不少,小赖充其量就是最外围一个打砸的。”
“怪不得他们头儿出手这么阔。”这下郝秀芹明白小赖为啥说话躲躲闪闪。
诸葛伯绪说:“小赖的头儿其实也只是个小喽啰,要真是大老板,给女儿结婚置办的布面上的东西,也不止这些,你要是嫌膈应,这活就别接了。”
“接,咋不接,咱是凭手艺做活挣钱,又没干灭良心的事,要是小赖给的工钱合适,这活我就接下来,明年秋季我就让咱娃上学。”郝秀芹这回倒没了后顾之忧。
诸葛琳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爸,啥是吃祖宗饭的?”
诸葛伯绪还没回答,郝秀芹先发了话:“这事小娃子家知道了不好,你赶紧养好身子,明年秋季你刚好满八岁,跟你哥一块上学。”
诸葛伯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吭声。
算了,三个娃都是媳妇照看,媳妇有自己的想法,这事还是听媳妇的,等娃长大,自然就懂这些了,想要娃见世面,不急在这一时。
“凯凯,拓拓,我妈要去大队练秧歌,你俩去不去看。”
诸葛琳还在琢磨小赖的职业,诸葛健咋咋呼呼着就进来了。
诸葛拓小眼放光,向郝秀芹请示:“妈,我想和大哥去看秧歌。”
“去吧,别捣乱啊。”郝秀芹放行。
又问诸葛凯:“凯凯,你一天没出去玩了,跟你大哥和拓拓去玩吧。”
“我的窗花还没刻完呢。”诸葛凯甩甩手腕。
诸葛伯绪也劝:“你都刻多久了,眼睛不花呀,跟你大哥和拓拓去玩吧。”
继而好奇:“这才下了雪,练啥秧歌?”
正消雪的时候,踩得多的地方,到处都是泥。
诸葛健凑过去看诸葛凯的窗花,顺口说:“哦,葱娃婶婶说,元宵节的时候,县里各公社的秧歌队比赛,公社先在各村选拔,咱村现在就组织人开始练,争取能选上。”
顿了一下,诸葛健又说:“凯凯,听葱娃婶婶说,今年还会组织一个打鼓队。”
“啊?啥时候组织呀。”诸葛凯的视线终于从窗花上抬起来。
“嘿嘿,就知道你对这感兴趣,我也不知道,要不咱去问问葱娃婶婶。”
二话不说,诸葛健抢过诸葛凯手里的刻刀丢在桌子上,拉起诸葛凯就走,诸葛拓紧跟其后。
“妈,啥是秧歌?”这词儿诸葛琳还是头一次听说。
郝秀芹解释:“秧歌是一种舞蹈,就是扭屁股甩胳膊的,很好看,你爸就会扭。”
“呵呵,话糙理不糙,你妈说的倒是那么回事。”诸葛伯绪被媳妇的话逗乐。
“哈?爸你还会扭秧歌。”
诸葛琳怎么着也把扭来扭去的老爸,和气气一副受气包模样的老爸,联系不起来。
郝秀芹来了兴致:“哈哈,琳琳,别看你爸现在这副小老头的样子,你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着咧,只要他不忙,村里有个啥娱乐活动,都少不了你爸。”
诸葛伯绪也笑:“那已是老黄历啦,现在谁还想得起我,琳琳想不想去看,爸爸背你去。”
诸葛琳摇头:“不去了,爸,你扭给我看看。”
玩了一天,她确实累了,既然每年都会有秧歌比赛,她不愁没机会看到。
诸葛伯绪没犹豫,试着动了动腰身:“嗨哟,多年没扭过了,不知还会不会扭。”
说着,就开始在地上扭起来。
扭秧歌其实就是走一个逆时针的菱形,第一步左脚向右前方迈,第二步右脚再绕到左脚的左前方,左脚再迈到右脚的左后方,右脚最后回到初始位置,就这么来回倒腾。
诸葛琳看着来了兴趣,跟着在炕上扭起来,她本身就走不稳,这一扭一扭的,没一会儿就在炕上摔了好几跤。
不过,为了她,郝秀芹在炕上特意多铺了一层炕被,软绵绵的倒是摔不坏她。
诸葛琳摔倒了笑哈哈地爬起来再扭,顺便胡乱改步子,左三步,右三步,前三步,后三步,扭着还嘴里嘻嘻哈哈地念叨着,诸葛伯绪在地上跟着她扭。
郝秀芹看着哭笑不得,自家汉子在娃面前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此时的三个人,谁都想不到,也就这随随便便的玩闹,在大年三十那天,诸葛伯绪竟因此逃过一劫。
等诸葛琳玩累了睡着,郝秀芹问诸葛伯绪:“管管今年会来家里过年吗?”
管管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过年时最凄凉,有时会被诸葛伯绪拉到家里来。
“难说。”诸葛伯绪说:“晴岚调到了棉纺厂,还是对管管念念不忘,时不时会跑到棉站来找管管,管管说过,他要是跟着我回来过年,恐怕晴岚也会追来,他今年想回老家去。”
郝秀芹叹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这话到了晴岚这里就
倒过来了。
郝秀芹虽然替晴岚不值,可人家愿意,她说啥都是白说。
晚上小赖来家的时候,带了一块布料,进门先把布料给了郝秀芹。
他倒是仗义,这布料正是他说的橙底儿黑点灯芯绒布,是送给诸葛琳的,做为这两年他很少来串门的赔礼,不关郝秀芹接不接活的事。
当郝秀芹告诉小赖,她打算接下小赖介绍的活,小赖真有点喜出望外:“嫂嫂,太好了,明天我就去给我们头儿说这事,我们头儿说过,只要活儿做得好,工钱好说。”
郝秀芹玩笑:“那感情好,我就等着天上掉馅饼了。”
接了个大活儿,到了联络感情的时候,郝秀芹提议:“你哥俩也好长时间没聚了,要不我给烫壶酒,炒几个菜,你俩喝着?”
“嘿嘿,嫂嫂,你还真说到我心里去了,酒我都带来了。”
说着话,小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瓶二锅头,一包花生仁,一只卤猪耳,几块豆腐干,几个鸡蛋。
这几样东西都是用手巾分开包着的。
把东西递给郝秀芹,小赖乐呵:“嫂嫂,我这有现成的下酒菜,你给弄一下就行。”
“行,我就不客气了,看来小赖是真发财了。”
该切的切,该炒的炒,很快,四碟菜就摆在了桌子上。
郝秀芹弄下酒菜的当儿,诸葛凯翻出烫酒的家伙什洗干净,诸葛拓接手烫酒。
诸葛伯绪的酒量不错,喝个六七两二锅头,人还是神清气爽,心绪好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也会喝点酒,诸葛凯和诸葛拓都跟着学会了烫酒。
一切弄好,诸葛凯和诸葛拓上了炕。
天一黑,电就被诸葛辙给掐了,屋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两个汉子家要喝酒,煤油灯自然要放在他们跟前。
光线不好,诸葛凯没法写作业,诸葛拓也没事干,两人打算睡觉。
今天玩了一天,诸葛琳下午睡着就一直没醒。
“凯凯,拓拓,来,吃点菜再睡。嫂嫂,你也吃点。”小赖招呼。
郝秀芹坐在炕沿上,纳鞋底子,嘴上说着:“你们吃吧,别管我。”
汉子家喝酒,她陪着说说话就行,就是摸黑,她的鞋底子照样纳不坏。
诸葛凯铺被子,边说:“小赖叔你不用管我俩,你和我爸好好聊吧。”
“就是就是。”诸葛拓附和,其实他很想吃那下酒菜。
小赖回头祈求诸葛伯绪:“哥,你就让娃吃点菜再睡吧,嫂嫂,你也说句话。”
有肉有蛋,这对小娃子是多大的**,诸葛凯和诸葛拓竟然忍得住,小赖是真心佩服郝秀芹,把娃教得这么好。
要是他自己家小子,早冲上来大吃一顿了,管你有没有客人在跟前。
诸葛伯绪朝炕上叫唤:“凯凯,拓拓,来吃菜,你小赖叔也不是外人。”
要是不让自家娃吃上几口,估计小赖喝酒都不安生。
爸爸发话了,诸葛凯和诸葛拓也就不再客气,两人下炕,诸葛凯又拿了三双筷子来,诸葛拓还另外拿了一个小碟子。
“嘿嘿,小赖叔,我给我妹子也夹点菜。”诸葛拓往小碟子里一样菜夹了一点儿。
看得小赖直叹气,家教呀,这就是家教呀,啥老子啥娃,这话一点儿都没错。
郝秀芹一样菜尝了一口,就接着纳鞋底,诸葛凯和诸葛拓在边上陪着,隔半天夹一筷子。
诸葛伯绪和小赖边喝边聊着这两年各自的境遇。
小赖本来酒量也不错,可能是有心事,一瓶二锅头没喝完,就开始胡说八道,哭着骂亲生父母,为啥生了他又不要他,要么干脆不要生他,或是生下来就掐死,要不塞尿盆里淹死也行,也省得过这窝囊日子。
在小赖四兄弟里,还属小赖有能耐,其他三个都不成器。
分家后,养父母跟了小赖,他本来是想让养父母跟着享福,谁知媳妇和养父母合不来,整天把小赖不是亲生的挂在嘴上。
媳妇闹,养父母也闹,小赖在家里呆着心烦,一年到头都不咋回家,结果两个小子被媳妇教得不成器,小赖越说越伤心,老大个人,说着说着竟还哭上了。
开始时,诸葛伯绪还给小赖宽心,可说着说着他不吭声了,闷着头只管喝。
自家汉子心里的苦也是一大堆,郝秀芹一看要坏事,果断收走酒瓶子。
诸葛凯更加干脆,一把湿毛巾直接铺到小赖脸上,小赖的酒立马就醒了:“哥,嫂,时候不早了,我回了,明天我就去给我们头儿回话,咱先拿点工钱回来,也好过个富裕年。”
诸葛伯绪送小赖出去:“兄弟,真谢谢你了,这下着雪咧,路上滑,你小心点儿。”
天黑时天上又开始飘雪花,噗噗索索一直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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