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眠之夜(1 / 1)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眠之夜
夜半三更,宫里仍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到处都有宫人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宫里各处的大红灯笼也都换上了白灯笼。好在内务司平时就有准备,各种事务需要的东西信手拈来,只需有人把东西布置起来就完事,否则要是现时扎灯笼,只怕到出殡的时候也只够王子寝宫里用的。
宫里的规矩不同民间,若是一般的宫人死亡,只在他的房前挂上一对白灯笼,以警示旁人此人已死,生人勿进。若是宫里的官员死亡,则按照规制,分一进院挂白,三进院挂白及五进院挂白。但若是王室中人,则只有国主及王后是要全宫挂白的,王子和公主挂九宫。也就是说,如果是国主或王后殡天,宫里凡是有房子的地方都要挂上白灯笼。如果是王子或公主,就只挂九个宫室,这九个宫室分别是其寝宫、御书房、绣房、值事房、内务司、御花园、御膳房、乐府及金工司。
眼看欢迎公主还朝的喜宴和大红灯笼变成了为王子办丧事的素斋和白灯笼,任何人都会很不愉快,何况这是锦凌公主的哥哥
。她出了灵堂,心里烦乱,就在宫里各处走走。按照规矩,死的人是她的同辈,她只需烧香祭拜过即可,不用守灵。所以在莫问做完法事后,她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出了门,看到那些平日里伺候王子的小厮哭得稀里哗啦,锦凌公主心里也跟被人用刀子一下一下地划拉一样难受。听着小厮与宫女们的哭泣,锦凌公主本来没那么伤心的,也触景生情,一脸悲戚。
来到一条走廊,锦凌公主看见几个小太监与宫女正边哭边烧纸钱,就走过去跟他们一起烧。他们见是公主来了,吓得急忙伏地便拜。锦凌公主让他们起来,听他们说年扶矶生前的事。从他们口中,锦凌公主知道年扶矶对宫人们都很不错,所以颇得人心。只是他心高气傲,对国主帮他安排的几桩婚事都不满意,立誓要自己找个心爱的女人做王妃。
“哦,那,找到了吗?”锦凌公主好奇地问道。
一个小太监叹道:“唉,咱们王子殿下命苦!他是很喜欢一位姑娘,可那姑娘出身平凡,又定了亲,国主怎么说都不同意,王子殿下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啊。”
原来,年扶矶在出去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精通琴棋书画,又非常乖巧可人,长相清丽,身形窈窕,令他一见倾心。只可惜,那姑娘的父亲只是个书馆的先生,且早已将她许配给自己的学生,只是尚未完婚。年扶矶虽然深爱那女子,却不愿意做夺人妻子的恶事,就只是许诺那女子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帮忙,他必尽力而为。
锦凌公主没想到这个王子还会有这样好的一面,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与别人定了亲,只能看不能碰,那种痛苦还真是撕心裂肺。她想到自己与明秀,与他们又有何异?不,比他们还要惨。明秀不也早就有了很多嫔妃侍姬了吗?而且他们虽然已经有了**,他却没有给她一个名分。如今她为他打仗,却落得个私逃回乡的结局,这种苦又有谁知?
看着火盆里燃烧的纸钱,锦凌公主心里越发悲凉,仿佛那里面烧的不是纸钱,而是她的心。她最初深爱的人是莫问,却因两人的身份而不能在一起。之后恋上明秀,却也是一场苦恋,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可依然孑然一身。想着想着,锦凌公主不禁泪如雨下。
太监和宫女以为锦凌公主在为年扶矶的死伤心,纷纷劝道:“请公主殿下节哀,王子有今日,也是缘于自身的心魔。王上能不计较,还许他王室之礼厚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锦凌公主一愣,奇怪地问道:“什么心魔?”
太监这才发觉说走了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
锦凌公主又一再追问,他无奈,只得连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才说:“公主,请恕小的多嘴,王室的事本不该我们过问,也不该私下议论。奴才也是一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儿,还请公主不要怪罪,也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不然,我的小命可就没了!家里的一应老小可都全指着我那点工钱吃饭呢!”
锦凌公主叹了口气,深感下人的不易,便答应了他。
太监这才说,年扶矶早在三年前就已立志要夺权篡位,因为他实在看不惯国主的许多虐行。国主残暴无良,民怨极大,已经爆发了许多次民乱。若不是年扶矶鼎力安抚或压制,只怕已有反民打上京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是国主各处都有自己的心腹,又积极筹备联合南部各国北征,企图一吞天下。年扶矶没有自己的军队,想要起事谈何容易?
国主曾多次要他册立王妃,说大丈夫成家立业,只要还没家室就还是孩子。可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女子,对其他人都看不上眼,所以严词拒绝。其实他不愿意成亲的原因不仅于此,还因为想要举事,深恐万一失败会连累了佳人,故而坚持单身。
最近,年扶矶想要废主立己的心愿越来越强烈,再加上被那国师怂恿,他终于忍不住在迎接锦凌公主回宫的喜宴上爆发,以为这样就可以改朝换代,将西莫变成他想要的世界。没想到锦凌公主和国主那么厉害,将他和国师都杀了。这本是叛逆的大罪,国主却格外开恩,也算是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宽容了许多,死也瞑目了。
听完太监说的故事,锦凌公主心里十分复杂,她再次保证不说之后回了自己的寝宫。她能理解一个王子企图坐上国王宝座的心情,也能理解他对这个暴君父亲的痛恨和无奈。如果他们兄妹能联手,以后可做的事情很多,他也不至于这样死去,而且还是死在自己父亲的脚下,真是心有不甘。
寒风吹来,锦凌公主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换了地方,住在这个本来应该熟悉却依然陌生的房间使得她没有安全感,还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令她依然心绪不宁。
“雨惜,怎么还不睡?”突然,莫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锦凌公主吓了一跳。
锦凌公主回头看去,见莫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忙调整了一下表情说:“啊,我睡不着
。你呢,怎么跑这儿来了?他们给你安排的是隔壁那个宫室的房间吧?”
莫问点点头说是,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雨惜,不要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只有楚王子是例外。如果,如果你哥哥的魂魄还在,我们还可以试试。不过他死于重伤,当场毙命,我无能为力。”
“我知道,”锦凌公主淡淡地说,“我没有怪你。我是他的妹妹,当然不希望他死。可他犯的是死罪,就算我父王当时没有杀死他,也会判他斩首的。唉,一念之差就断送了性命,真是叫人扼腕!”
莫问叹道:“人世间有太多贪欲,念一起就难灭,所以才会生出许多祸事。无欲则刚,无求则安。希望你哥哥九泉之下能够安息,轮回之后能有个好归宿吧。”
这话从莫问的口中说出本来很正常,可锦凌公主此时听着却觉得有些怪异,只是说不出怪在什么地方。两人聊了很久,直到天明才分别,各自安寝。
另一处宫室中,楚明佑也是躺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屋里有炭火取暖,他却总觉得寒气袭人,但又不知那寒气来自何方。他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身上还是冷,干脆一骨碌爬起来披着被子烤火。
本来,他想趁着锦凌公主还朝,国主和王后高兴的机会向他们提亲的,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两国本是世交,即使他现在拿不出像样的聘礼,只需稍等几日,送信回楚渭国,让他父亲备置后亲自上门下聘即可。但在喜宴席间竟然闹了血光之灾,一国王子惨死于国主脚下,他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只能作罢,静待机会。
回想起以前与年扶矶在一起的场景,楚明佑就感觉他还没走,似乎仍在这屋里四处游荡。虽然看不见人,楚明佑却能感觉得到年扶矶的存在,让他不禁毛骨悚然。一整晚,他就这样抱着被子战战兢兢地烤火,只要听到一丁点动静就猛地跳起来,问是谁在那里。这样闹腾了一夜,到五更天的时候,他实在太累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冬天的夜分外漫长,楚明佑感觉自己睡了许久,实在躺不住才起来。宫女送热水来给他洗漱,他才知道现在还早,宫里正在做早斋,还要等约莫半个时辰才开饭。楚明佑洗漱完毕没事可做,就去找锦凌公主。他知道她很伤心,想要安慰她一番,培养培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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