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为爱远走天涯(1 / 1)
第六十五章
为爱远走天涯
日暮,凉风习习,莫问独自呆坐许久,忽然想起年尘雪的信。他将琴照样盖好,轻叹一声后回到桌前坐下,拿起那封信来。
“莫问:见字如面。我来黎国多日,一直未曾写信给你,非是忘却,只是一言难尽。我到黎国不久,便将母亲接来,不料老人家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致使身体虚弱。而那淑妃等人又是请吃酒,又是送补药,老人家虚不受补,又被酒火攻心,一命呜呼!”
“啊!”看完这段,莫问义愤填膺,气得在桌子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当初老太后被接去黎国,他也是听说的,而且还特地为老太后做了香包派人送去。老太后在黎国辞世的消息传来,莫问还以为是她年纪大了,总有个病痛什么的,虽然常见,却也心痛。他还担心年尘雪一个人远在他乡,不能承受这丧母之痛,打算去看看她。无奈寺里事务繁忙,他实在脱不开身。而且他又担心自己千里迢迢去看望年尘雪会引起明秀的怀疑,也就只好作罢。
没想到,老太后的死竟然另有原因,黎国朝中居然有这样的奸人,这实在是太可恶了!他真恨不得现在立刻飞到年尘雪身边,帮她把那奸人除去。
再看下去,年尘雪虽然知道是淑妃故意做的,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制裁,心里十分痛苦。莫问能够理解年尘雪的这种痛苦,只恨自己没能帮她什么。看到她说想起当初在丹化寺的快活,他也颇有同感,越发怀念才认识她的时候。
当看到年尘雪说那些嫔妃个个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她防不胜防,竟然中了她们的计,误饮了打胎药,将已有几个月的孩儿堕了下来时,莫问简直不忍再看下去
。
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哀痛莫过于死了爱人和孩子。而她的孩子还在娘胎就受人毒计而流掉,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啊!莫问悲痛莫名,猛地冲到墙壁面前使劲捶打,却怎么也无法排解内心的痛苦。他虽然是个出家人,却深知人情冷暖,也明白年尘雪当时的痛苦和所受的煎熬。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痛苦了,只觉得那孩子仿佛也是从他身上生生剜去一大块肉,痛得他感觉天旋地转,连心都在滴血。
“雨惜,都怪我,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莫问痛不欲生地捶打着墙壁哽咽道,“我若陪着你,就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害你了。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佛祖啊,你就这样眷顾众生吗?她可是上神的遗子啊!”
“啊——”莫问放开喉咙,悲怆地长啸一声,将心里的怨怒和哀伤都发泄了出去。可他仍然觉得不够,心里依旧那么痛苦,就好像有人在用尖刀一下一下地割他的肉,疼得他又恨又晕,真想把这世界打个天翻地覆!
外面有两个和尚路过,听到莫问的声音,忙过来敲门问怎么了。莫问说没事,将他们打发走,又含泪继续看信。
“丧子之痛,实难形容,尘雪今生经历此事,已是心灰意冷。每每想起那尚未出世的婴儿,心就痛得如刀绞火燎,十分痛苦。夜深人静,尘雪常常想到,是否当初真的做错了选择?我若只做个普通人,岂不是可以如寻常人家那样平平静静的生活?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莫问,尘雪爱你之心未变,只是每当我想投入你的怀抱,你就躲闪,让我扑空。我多么希望,那个陪我去闯天下的人是你,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与我说话的人是你,看我绣花的人是你,陪我练剑的人是你!可惜,每次都不是!我只有你留下的菩提木手链,看到它就想起你,却只能念佛诵经。莫问,难道你要给我的只是伴佛一生么?一个女人,需要的总归是一个家,哪怕很平凡,很贫穷。可你,答应过我却给不了。我想恨你,却总也无法恨。想爱你,却又爱不了。你让我怎么办呢?我只好选择了明秀,他可以陪我打天下,实现我们共同的心愿。而你,在我需要的时候不出现,出现的时候,帮不了。爱已成丝,割心如裂。”
看完这些,看到那个草草签下的名字写着年尘雪,莫问的眼泪顿时如断线的珠子,又如奔涌的河流般连续不断地落了下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他担心年尘雪,怕她一个人承受不了先是丧母,后又丧子的悲痛
。他怕她想不开会寻短见,更怕她自残。他想象了许多种画面,阵阵恐惧油然而生,不由得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他再次翻看信纸,签名之后没有句子,但后面还有一页纸。他急忙翻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莫问,我若死了,你会陪我么?在另一个世界……”
“啊!”莫问大惊,“雨惜,你真的要寻死么?不,不行!这绝对不行!雨惜,你等我,我这就去看你!你一定要等我!”
莫问说完急匆匆收好信,然后迅速将换洗衣服打了个包袱,将身上的袈裟脱下,换了身便装,只对无涯说了句“好好看管寺院”,就拉了匹马飞也似地北上而去。
无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询问师弟们。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有两人说路过莫问的禅房时,听到他在里面大声喊叫,好像十分痛苦。
听心也不知道怎么了,疑惑地说:“莫问师兄刚才在后山还好好的,可是无涯师兄给了他那封信以后,他的脸色就变了。等他回到寺里,马上将我和无涯师兄都赶去练功,把自己关在禅房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涯皱眉沉思片刻,自言自语地说:“我看,是那封信出了问题。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不好,师兄恐怕有危险,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得来?不行,我得去帮忙!听心,你留在寺里,有什么事大伙商量着办!一时无法决定的,就等我们回来再说。还有,如果寺里遇到什么麻烦,就请后山的兄弟们帮忙。我走了,寺里就拜托你了!”
说完,无涯也匆匆回房抓起一套换洗衣服,又从厨房包了一大包馒头,带了壶水,牵出一匹快马就走了。
听心又气又急,跺脚喊道:“怎么又是把我扔下呀?”
这天夜里,莫问错过了客栈,就在山上找了个地方宿营。他因出来得急,没带干粮,此时已经饿得有些头晕了。那马倒好,可以吃草,他却麻烦了,找水倒是没问题,可没有吃的,怎么挨得过去呢?
这山里并不缺野物,但莫问身为出家人,又岂能杀生?他紧了紧腰带,心想就一晚上而已,对付一下,睡着就不饿了。可肚子饿得他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就着火光再次拿出年尘雪的信来看。这信他看一次心痛一次,心痛一次就哭一次,今天恐怕是他这辈子流泪最多的时候了
。
他正哭得伤心,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话。他吃了一惊,急忙把信藏好站起来四处观看。夜里漆黑,除了火堆周围,什么也看不清。马儿听到喊声,忽然激动起来,在那里欢快地嘶鸣。
莫问自语道:“莫非来了熟人?”
他再仔细一听,分明有人在喊:“师兄,莫问师兄!”
莫问一喜,忙大声答道:“我在这儿!”
过了一会儿,一匹马踢踢踏踏地过来了,从马背上跳下一个人来。
莫问还未看清楚,那人就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师兄,你让我好找呀!”
莫问定睛一看,原来是无涯,不由怒道:“无涯,不是让你好生看管寺院吗?”
无涯答道:“唉,师兄这么着急,肯定是出了大事!我不放心就跟来了。谁知道你的马跑得那么快,我先还看得见你的影子,可一转眼就没了。我一路打听,有人说看见一个光头的年轻人骑马进了林子,我就赶紧追过来了。”
莫问有些尴尬地说:“劳你费心了,我这是,为了私事……”
无涯却说:“莫问师兄,咱们一起在寺里长大,早已不分你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管它是私是公!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莫问十分感激,就把年尘雪来信的内容简单地告诉了无涯。无涯听了大怒,说一定要把那个害人精杀死,为年尘雪报仇。他听到莫问说年尘雪信里的话,也十分担心她会寻死,就将包袱里的馒头拿出来,说是赶紧吃了好赶路,救人要紧。
“就算赶不及,公主已经西去,我们好歹也能为她做场像样的法事!”无涯说完,使劲咬了一大口馒头。
莫问的眼泪又上来了,但他狠狠劲咽了下去,也开始大口吃馒头,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年尘雪眼前,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雨惜,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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