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最后的午餐(1 / 1)
等小金出来,我们在路口就拦住一辆出租车。小金冷着脸没有说话。后来,突然说,我们的车呢?我不想说什么,只是简单说,借给一个朋友了。
小金说,是李伟吗?我摇头。车到了单位门前,我先下了。
小金说,晚上回家吗?
我摇头,说,再等一等吧!
小金又透过窗户说,那晚上我们还在那里集合。
我点点头。说,到时候,我事情办好后就打你电话。
小金说,我先去看看女儿去。出租车一溜烟就汇聚到车流中。
我挺着胸,昂着头,脚下却像每一步都担心踩到蚂蚁一般,走得有些力不从心。到了办公室。同事都抬眼向我投来问候的目光。我也温和的回应着。朱琳却例外的把眼撇开。我的心一震。我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张勇就出来,和颜悦色道,刘经理,你过来一下。我心里顿时暖暖的。就起身,跟着张勇往前走。心里在盘算着也许事情有了转机。只是早上李伟电话里并没有说到。心一下就忐忑起来。
张勇把我领到行长的办公室里。行长正在用纸巾在擦一盆吊篮的叶子。
张勇说,行长,刘明来了。
行长像没听到一般,还在自顾着把每一片细长的叶子依次擦了一遍。才转身,在洗脸架的脸盆里洗了洗手,擦干。坐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
抬头说,你怎么回事?行长脸白的就像是一张纸。
我看看站在旁边的张勇,头脑像短路了。张勇对我说,你的事行长已经知道了。行长的意思是保留你的职位,把你的事情处理好。
我定了定神,无辜道,行长,我没有事。我也没有借钱。
张勇说,你违反了行里的规定,蓄意勾结客户,骗取贷款,为个人牟利。这是触犯法律的。
我笑了,头脑也情晰,说,我勾结客户,客户还能到行里来找吗?
张勇明显要把自己的关系撇干净。
我又说,现在借钱的人还是张主任介绍的。
张勇脸涨得通红,激动的说,你,你们是分赃不均吧!
行长厉声道,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刘明,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还有把手上的客户也安排好。把该到期的款收回来。明天就是过年了,我不希望在过年的时候还出现什么问题。
然后对着张勇说,张主任,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好了,你们出去。行长白乎乎的脸上尽是不耐烦。
我先出去的,坐回到椅子上。屁股下好像有钉子一般,没有一刻坐稳当。其实我已经知道,这把椅子已经不再属于我的了。朱琳望了望我,厌恶的摆摆头。我对着电脑屏幕,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突然我手机里来了条短信,我打开一看,是朱琳的。“这次恐怕不妙!”
故作镇静的回道,谢谢。我知道。
我开始收拾桌上属于我的东西,包括一张女儿的照片,都放进了包里。然后站起身,烦躁的拉开椅子,椅子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深夜里,汽车的急刹声响。我旁若无人的就提着包蹬蹬的出去了。我知道身后是齐刷刷的目光,有怜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不以为然的。但这些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感到呼吸困难,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刚出了门,手机的短信又来了。还是朱琳。“你走了。等我一下,中午一起吃个饭。”我想了半天,还是回了一个字。“好”。
我就到街对面的小店里买了包烟。刚刚点上,朱琳电话就打来了。你在哪?
我说,我就在对面。
然后就看到朱琳风姿卓越的出现了。我向她招招手。她也抬眼看到我,就踢踏着高跟鞋穿过街道。在办公室里还没有注意到,这时的朱琳一身齐膝的雪白的羽绒服,衬着一张粉脸,分外的惹眼。她一路逶迤的走来,我笑着说,你看,你过马路,车都停下来等你。
她一脸惘然,说,怎么了?
我说,还不是你漂亮,车不停不就撞车了。
她撅嘴,抬手打了我一下。
我问,去哪?
她说,去远点,省的撞上同事。
我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坐到副驾驶里。朱琳也进了后排。到达一家新开的酒店,要了一个小单间。
朱琳脱掉外衣,露出红线衫,勾勒出迷人的曲线。等服务员走后,她才抬头,直截了当的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吸了口茶,摇头说,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呗!
朱琳捧着玻璃杯,玻璃杯在手里不停地转动。她目光悠悠的说,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又喝了口茶,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朱琳抚了抚额头,思考了片刻说,你啊!还是没有经验。你应当继续给他到银行贷款,大不了就是坏账罢了,也不至于你被牵扯住。你最多就是工作疏忽。
她又摇头,说,现在听说他们有可能起诉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非法集资。只是还没到这一步,再说,那个人也是张勇给你介绍的。
我身上冰凉的。头上还咝咝冒出了汗。
菜上来了,朱琳问我,喝什么?
我才回过神。说,拿一瓶白酒吧!
朱琳也没有阻止我,对身旁的服务员说,就来一瓶古井贡吧!
酒打开了,朱琳给我斟了满杯,她微笑着说,我不能喝,下午还要上班。
我端起酒杯,就灌了一口。那酒精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奔突得四处窜去。
朱琳温柔的说,慢点,喝酒哪有你这样喝法的。
我睁着发红的眼,苦笑道,活到三十多年,才相信命。朱琳,你信命运吗?以前我是不信的,反正现在信了。
朱琳露齿一笑,夹了菜放到我的碗里,说,先把肚子填饱,再谈命运。
我吃了一口菜,嘴里嚼着,如同嚼蜡。说,小时候我妈给我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在三十岁的时候有一难。
朱琳说,你妈现在说的。
我摇头,说,小时候讲的。
她又轻轻一笑,说,小时候还记得。
我很诚恳的点头。说,当然记得。
朱琳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精神病人。也不答腔。就劝我吃菜。我却一个劲的喝酒,三口,一杯酒下肚了。
我晃了晃空的酒杯,朱琳说,你不能喝了。
我伸手去拉酒瓶,朱琳把酒瓶抓到手里。我就碰到她软软糯糯的手,我立即短路一般,停住了。朱琳脸瞬间红了一下,说,我给你倒半杯,慢慢喝。
我点了下头。朱琳自己也倒了小半杯的酒,举着杯子说,还是在大学的时候,我谈了个朋友,和你长得差不多。性格也像。我们都谈了一年,准备毕业后就结婚。当时说好了,到他老家去,或是回到我那里也行。可是,临毕业的时候,他提出了分手。说是他家里人想他留在省里。正好一个副校长的女儿也中意于他。当时,他结结巴巴说了很多。说家里就靠他一个,他无法拒绝。我就冷冷的听着。他一再声明,对不起,对不起。我说,没事。就潇洒的走开了。
朱琳又自顾自的抿了一口。脸就放出光彩起来。她又继续说,我刚转身,就听到他在身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其实我明白,不就是我没钱,没地位吗?不能把他留在省城里。想开了,什么也不算什么。
我注意到她的眼里有盈盈的泪光,提前把酒瓶抓到手里,担心她又给自己倒酒。
我把杯中就一饮而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又总结道,人生就是几步,走好了,海阔天空。我说的言不达意,也就尽兴胡说着。认识你,是我的缘分。
朱琳一个劲的摆头,那梳得一丝不苟的亮发就耷拉了一缕,冷美人就有了热量了。
她说,我现在不是很好吗?要什么有什么,找个有钱的人,人生不过如此。
我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摆手,自己就往外走。我伸手扶着她,她也没有躲闪。我把她送上了一辆出租车,她透过窗户,目光迷离的望着我,红润的嘴唇轻轻的吐出,保重。
我目送着离开。心底突然就刮起了一阵冷风,我知道,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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