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险情(1 / 1)
半路上,我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一直不敢吭声。半天才说,“你把我送到刘镇吧!我开车上去。”
刘亮不屈不饶的说:“今天我就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
我劝慰道:“工资到了就没事了!”
刘亮却说:“不是这回事?简直无法无天了。”如果我再说什么,那就是我在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了,我就冷着脸,在思付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被捆起来?还是其他的什么?
车过了刘镇并没有停下来,直接就往山上冲去。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聚在井架下,抬头望着什么。我匆忙下车,拨开人群,就站到了里面。周围的工友就直接仰脸朝井架上喊:“老板回来了!快下来吧!”我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在井架的最顶端,像枚树叶飘扬,似乎随时都会被吹落下来。
我的衣袖被扯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小李。小李悄声说:“早上瘦高个看你不在,就独自爬到上面去了。说是不给工钱就不下来。拉都拉不住。简直疯掉了。”
我就回头找刘亮。刘亮站在车前,双手叉腰,脸憋得青紫。我走过去,问,“怎么办?”
刘亮没有搭理我,就冲着头顶上喊:“好小子,你有种,老子看你下不下来——”
我想捂住他的嘴都来不及。刘亮最后几个字就在我手掌里吐出去的。四周的人都怄气得看着刘亮。多少有些畏惧这个谋面很少的老板的。还有人问:“这人到底是谁?那么猖狂。”
我是硬把刘亮塞回到车里的。然后就重新站到人群里,把两只手举起,做投降状,冲着天空大声喊:“钱已经拿回来了,你还是下来吧!”声音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蹁跹着升到空中,又散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是搭在上面的一个褂子。我问身边的人说:“他呆在上面多长时间了?”
一个人答道:“快两个小时了!”
我摇头说:“不行,我还是上去和他谈,万一他情绪不稳定,失手掉下来就完了!”
小李拽住我说:“还是我上去吧!”
我脱去外衣,放到他手里,说:“你去他可能不会听的,还是我去吧!”
小李就说:“那你慢一点!”
我点头说:“知道。”就长吐了口气。捋起单衣的衣袖,就开始往上爬。或许是很长时间没有锻炼过,还没蹬上第二个平台,我就气喘吁吁的了。那笔直的铁梯从上一直摞下来,就像是伸到天堂一样漫长。梯子由于年长日久,都锈迹斑斑的,有的腐蚀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铁皮,抓在手里,像刀割一般。我有时只得虚着手握着,一只脚一只脚交替得踩在上面。下面的人看我应当就像是一只毛毛虫在耸动。
“你不要上来!”头顶就砸下来一句话。我眯着眼抬头向上望。脚下就一滑,身上的毛孔全部洞开,汗就呼呼往下流。我被悬空的吊在了爬梯上。我虚虚的低头,脚下的两根梯档全都断掉了。唯一支撑着我的身体的是我的两只手。我只有死死的攥紧,丝毫的放松,我就会一落千丈,也许摔到井底。
瘦高个看我没有动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从上俯身道:“你怎么了?”
我的牙就紧咬着,也在一起用力。试着踢腾着两腿,要把自己给提上来。但根本没有用处的,我被身体拖挂着上不去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要善待我身旁的每一个人,如果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重新选择我的生活。大地就在我的脚下,我却没有勇气踏上去,我留念着望了一眼地上的蚂蚁般的人,在心里给自己读秒。又看了最后一眼天空。天空乌涂涂的,就像是一盆肥皂水。我的眼一闭。
突然,我的衣领被勾住了一般。我以为我已经被领导地狱里了。就睁眼,瘦高个蹲踞着身子,就停在我头顶上,命令道:“快给我用力!”
我无奈道:“我上不去了!我试过了。”
瘦高个脸黑得就像是从煤炭里爬出来的,说:“我给你撑一把劲。”
我就试着运体向上的动作,拉直的手臂就用力的弯了一下,又重新被捋直了。我摇头说:“我真的不行。”
瘦瘦高个喝道:“用力!你能行的,一定行的!”就一直鼓励着我。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提了起来,手也缓了劲,又往上抓了一个梯档。两只脚曲的像是青蛙的腿,就缩在屁股下,就搭到了一个档子上。身体重新有了支点,才爬上了井架上的水泥台子上。四肢瘫软的往下一躺,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瘦高个把一支点燃的烟塞到我嘴里,我才舒醒过来,缓过魂来。我睁着朦胧的眼,眼角有些湿润,我也不去擦,就任两滴泪沿着我的眼角流过太阳穴。今天我算是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珍惜的看着天空,远山。如果每个人都经历了生死,那么他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应当是截然不同的。
瘦高个抱腿坐在一旁,说:“让你不要上来,你不听!”
我惨然笑了笑,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不是你,我现在就不是躺在这里了,就——”
他截断了我的话,说:“不要乱说!”我就住嘴了。
我恢复了元气,就爬坐起来,说:“工钱已经拿到了!”他低头没有吭声。
他又抬头,眼圈也有些红了,说:“我以为你跑了,所以——”
我答道:“怎么可能呢!我是找老板去了,他说他今天回来。”
他点了一下头,说:“我错怪你了!”
我宽慰他说:“每个出来的人不都是为了挣钱养家吗?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
瘦高个目光灼灼道:“刘矿长,现在我信你了!”
我说:“别喊我什么矿长不矿长的,我只是老刘。”
他慢吞吞的,又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老刘,对不起。”
我摆手说:“不要这样,对不起的应当是我们,如果我们按时发工资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对不对?”
瘦高个说:“也是我遇到好多拖欠工钱跑路的老板,都怕慌了!”
我说:“不能太偏激了,可以找政府啊!政府有专门讨薪的机构的。”
瘦高个粲然一笑说:“人都跑了,到哪里去找,你不可能就在那里等吧!再说老板跑了,也不是差你一个人的差了许多工钱还有其他的——我们也耗不起啊!”就摇头。
一席话说的我心里不是滋味。就没了声,望着那对面的山峦。脚下突然有人在喊:“刘哥,你怎么上去的?”
我低头才看到小李正攀在那横档的断裂处,就停住了。我说:“是被拉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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