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二十六盒饭(1 / 1)
等到场地上只有我和老张,老张心存疑虑说:“老刘,这,不是犯法吗?”眼神扑闪着像受惊的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慌乱的飞走了。
我走到老张身旁,用手抚着他的肩,用一声喟叹来作为我的回答。我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不能这样干,违法的,逮到会坐牢的。你还是回家去吧!过一个安稳的日子算了。这不是和刘亮对着干吗?我有时感到自己太懦弱了。憋在嘴里的话,不敢说出来。
这时就看到小李就穿着工作服,手一拉,就把那看似很牢固的封条给撕掉了。丢掉了地上。又抬起脚,狠狠的碾了。白色的纸片在小李抬脚的瞬间,就趁机裹挟着风,就被黑洞洞的井底吞噬去了。
老张说:“干吧!”就提着铺盖卷甩上了背上。不像是负重,而像是卸下千斤重担一般。只身慢慢的往回走。一抹朝阳就照在身上,一头花白的头发就迎风吹着站了起来,平地上就映出孤独的影子。有秋风打着旋,裹缠着他的裤脚。我不觉悲从中来。
我想忘去昨天被查抄的一幕,就像是没有发生一般。可是愈想忘却却挥之不去,就像是影子,遮住了我的心头。又像是梦魇,就时不时的就袭上心来。
过了一会,一斗矿石就轰隆隆的被提了上来。又倾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我警惕的望着山下掩映在繁复草木里的小路,像一个哨兵一样,担心潜行其中的可疑的车辆,突然又冒了出来,下来大批的警察。
路静悄悄的,似乎在徜徉的秋日里睡着了。只有近前的矿石卸到地上才响起一阵阵刺耳的噪音。远方的高速路闪着臻白的光,就停在了远处,没有再用力拉长一步了。
我不知道为何如此的多愁善感,总是担心再失去什么?我还能失去什么?除了我的一身的债务,我还有什么?其实我是怕了,怕还会再输一次。也当然要学会珍惜,珍惜目前的这些,包括那债。
一天平安无事的过去了。货场上堆积着小山一般的矿石。小李头戴着矿帽,一脸黑漆漆的走到办公室前,咧着白皙的牙,说:“刘哥,有烟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半包就递给他。他抽出一支,叼着嘴上,说:“火!”我把打火机也递了过去。他点燃,陶醉的眯着眼,吸了一口,说:“刘哥,怎么样?今天干的。”眼斜斜的瞅着那堆矿。
我没有答话,这多少引起他的不满。抽了几口,就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走。他回头看着我说:“晚饭怎么办?厨师走了,要不要喊他回来。不会让我们没有饭吃吧!忙了一天的。”
我说:“我马上去买盒饭回来。”我皱缩着脸,又说:“还有,你马上联系几台车上来,晚上趁黑把矿拉到山下去。不能再等到明天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稍稍有些疏忽,就会被连锅端了。到那时就迟了,我也就里外不是人。还是稳妥些,一天的工作一天清理干净。小李就下楼走远了。
我就下楼去开车,车子直接就驶向了镇上。找了一家小饭馆,径直走了进去。黑瘦的老板迎了上来,殷勤的问:“老板,几位?”
我一时就记不起到底矿上有多少人,就皱着眉说:“你等一下,我问问。”然后又说:“你这里有没有盒饭?”
老板就点头,说:“这倒没有,不过你可以炒几个菜,再带点饭回去不就行啦!”
我说:“那也行。”就摸出手机,拨通了老张的电话。“老张,你上面有多少人?”
老张愣了半天,说:“大概有二十多个,”然后又纠正道:“不对,有三十个。老刘,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回答道:“我在镇上买盒饭。”就挂了电话。回头就对侍立在一旁的老板说:“有三十个,不过你把我饭多装几份,菜呢?你炒个十个,要荤素搭配着。”
老板一扬手说:“没问题。”又冲着厨房叫了一声,“小林,你给我炒十个菜,还有饭够了吗?要三十多个人吃的。”
带着白帽子,穿着一身油渍巴拉的白衣的小林就说:“老板,这饭肯定是不够的。电饭煲里只剩下七八个人的饭粒。”就望着老板。
老板翻着眼道:“你不能重新再煮啊!”
小林很委屈,瞪了我一眼,目光只是瞟着老板一眼,像碰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收回来了。把头上的帽子揪了下来,解气的揉了揉,就往厨房走去。在进门的霎那,把帽子又罩在了头上。
老板笑着说:“菜炒得快的很,饭也用高压锅煮,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就摸索着掏出一根烟,递给我。
我接过,他又把点着的打火机递到我的面前,点燃。说:“你坐一下,马上就好。”然后又拧着脖子对着厨房喊:“小林,煮饭,你给我煮快点,用高压锅。”就听到里面传来刀剁骨头的钝响声。
老板自嘲道:“这些人,就像是算盘珠,你拨一下他就动一下。”这一笑就露出满嘴的黑牙,像是被虫子咬的。
老板也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说:“老板,看你很面熟?”
我笑了笑,说:“不知道。”对这样的近乎我现在是近而远之了。
老板狡黠的一下,那被烟熏后眯缝着的眼,就藏在了一堆皱褶里,突然他就站起来,指着我说:“我记起来了,你是上面开矿的。对不对?”那神情就像是自己中了五百万一般。好像我不承认,就不会善罢甘休。
我把自己埋在一堆烟雾里。让自己的面目也模糊起来。没有吭声。
老板来了兴致,说:“我说对不对?”眼睛也跟着直眨着。然后他低声问:“你们上面是不是昨天被查封掉了?”又更近一步,嘴巴就贴着我的耳朵,差点就咬到我的耳朵了。说:“来了很多警察是不是?”
我恶心的把耳朵移到一边,同时也避开他的口臭。摇摇头。他却很大气的拍着我的肩,意味深长的说:“老兄,你放心,我是不会说的。这事谁不知道啊!你懂的!”
我难受的起身,像是呼吸不畅,就往外面走,同时回头说:“饭菜你给我催催!都到什么时候了。”
老板说:“好,好。”就又转身,就走进了厨房里了。我也出了饭馆外。一阵清凉的风就迎面扑来。我就像是一张纸片一般被吹得摇晃了一下。“你懂的?”那饭馆老板饱含深意的话确实让我猝不及防,就像是一支箭射过来,我连下意识的躲藏都没有。这时抬头望着远处淹没在夜色里的井架,虽然夜色暗的像蟹壳般,可是高耸的井架还是凸显出它的轮廓。还有井架上的那盏灯,都确切无虞的彰显着生产在继续,一切都正常着。我嘴角就扯出一丝冷笑,我的所有的打算就像是掩耳盗铃那样可笑。那么大的矿,每天都有大批的货车进出,还有矿上整天都响着罐笼提升矿石的巨响。我懂!其实那个不知道?疑惑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就听得老板出来喊了一声,“老板,好了!”
我才掉过身来,走了进去。就看到两只大塑料袋兜起的盒饭和菜就摆在了一张桌子上。老板说:“饭给你准备了三十五份,够了吗?”我点头。
他又解开扎好的袋口,说:“你需不需要再检查一下。菜炒了十份,都放在这个袋子里了。”
我说:“不用!”就从口袋里掏出了钱,说:“多少钱?”
老板就伏在柜台上,用计算机按了一通,说:“一共两百八十六,你给两百八吧!”就热情的望着我。
我就掏出三百块,递给了他。他从柜台里找了二十,又递了一张名片,说:“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要送餐,直接打这个电话,我们送上门。”
我道了谢,就拎着两只袋子出门。他从柜台里小跑着出来,说:“老板,我来拎!”就弯腰要接过我的袋子,我坚决的避让着摇了一下头,说:“不用!”就出了门,上了停在路边的皮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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