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三十七 一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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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只有和李局长对峙了。空洞的风在我和他之间无阻碍的流淌着。我看不清他的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如同风箱一般喘息声。我挠了挠头上凌乱的头发,掩饰着自己。巨大的恐惧也淹没了我,在一个兜里装着枪的公安局长面前,我无疑就是一个讨厌的泄密者,一个不得好死的家伙。不知道是冷的缘故还是其他的什么,我两条腿禁不住抖动了起来。

一辆车突然就停在了我的身后,就听得车里人喊道:“刘明,上车!”

我得救般撇下气势汹汹的李局长,就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车就无声的驶了出去。把那个不期而遇的李局长和小青抛在了黑夜里。

车在无人的午夜里穿行。那千篇一律的街景和寂寥的路灯,以及投射下的光秃秃的枝丫,就像是反复被揭开的书页,也不知道书的最后一页在哪。我和她都没有话,也没有音乐,只有懒洋洋的暖气包裹着我。我歪在座椅上,恹恹欲睡。

车停下来时,我才醒。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夜,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些,吹着嚣张的唿哨声。我也坐直了身子。说:“对不起!我不是——本来我想——”,当看到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改变主意。可是没想到竟然和李局长遭遇到一起。

吴律师手扶着方向盘,头也抵着上面。我以为她睡着了,就不再吭声。她却突然抬头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嗓子有些嘶哑,像是被扯破的丝巾。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恶毒!”眼睛浮着一层水光,目光就有些闪烁了。头发纷披着就像是一个巫婆。

我也惭愧的低下头,说:“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的错。”好像我就是那个伤疤的揭开者。如果不是我的话,那么似乎一切都会完好如初的。我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俩都是失去理智的人,在封闭的空间里,我浑身燥热。我就打开车门,把自己扔进了旷野当中。一阵风就席卷着我,抽丝剥茧的扒拉走我身上的热量。我仰面朝天,目光也融进了如漆的墨色里。我感觉脸上有一滴水迹,就顺着面颊一直流淌,挂到唇边。我舔舐了一口,咸咸的,就阻断了她前行的路。不一会,又有一滴,也蜿蜒而下。我伸出舌头又去舔。跟着水珠就像是雨点一般,就一齐涌下来,我负气的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立着。

直到一只滚烫的手拽了我一把,我才回头。吴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我的身旁。我也察觉到我的浑身上下就像是一块刚从冷冻室里拉出来的冻肉。

吴律师轻声说:“看你手冷得,赶紧上车去吧!”

我的手被烫了一下,赶紧缩了回去。两只手就塞进冷冰冰的裤兜里。才发现冷得够呛,顺从的打开车门,坐进后排。

吴律师说:“坐前面吧!前面暖和一些。”

我也下车,往前跨了一步,移步进了副驾驶。车子没有熄火,那暖风就从出风口呼呼的喷了出来。我的手像冰雪融化般,伴着灼痛感慢慢的伸展开来。五个指头就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生姜,青的青、红的红。

吴律师就打开了音乐,一首抒情的乐曲就回荡在车里,也就掩住了车外呼啸的风声。闭上眼,有一刻,我竟然迷离着躺在在莺飞草长的阳春三月的草地上。有一只金色的小蜜蜂嘤嘤嗡嗡的徘徊在我的耳畔。

这时,一阵急促的音乐就掺杂进来。把我从三月的梦境里拉了出来。吴律师就抓住亮屏的手机看了一眼,暗了,就丢在仪表盘上。

跟着电话又响了起来,吴律师又掐掉了。音乐就像是连环播放着的,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播放着。我猜到应该是李局长的,就劝说:“你还是接了吧!”

吴律师才按了接听键。那边李局长很焦虑道:“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有回家!”

像闻了犯恶心的气味,吴律师鼻梁上就皱出些微细碎的皱纹,嫌弃的把手机挂掉,关机。

我说:“这也没有的,如果他想找你,只要动用一下手里的权力就行了。”

她嘴角牵出了一丝苦笑,说:“他如果真的在乎的话,就不会那样做的了。”然后闭上眼,头靠在椅背上,借着车顶灯,她脸部有些像被水浸泡过后的浮肿。我也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盯着没有穷尽的黑暗。

“我真的瞎了眼!”一个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我回头,她的嘴唇紧闭着,右侧的脸颊上滑过一滴泪。我从纸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就递到她的手上。她无力的用纸巾在眼眶处抹了两下。抽搐了两下鼻子,就寂然无声了。

突然我就感觉呼吸不畅,嘴牢牢的被堵住,滚烫湿润的舌头像一只凶狠的勺子就要撬开我的嘴唇。我摆动着脑袋,要挣脱这有力的纠缠,这才发现头已经被一只手有力的固定住了。我睁开眼,面前现出吴律师痴迷的神情,眼闭得铁紧。摩挲着我的脸颊上的脸浮出两朵红云。我像被塞进水底,仓皇中不得不张嘴,吴律师的舌头趁虚而入,钻进了我的口腔中。像一条被渔网兜住的鱼,孤注一掷的翻滚蹦跶着。然后就停住了,我的舌头就被牢牢的吸附柱了。一阵昏厥过后,她也渐渐平息下来,吹出的鼻息,散发着淡淡的甜味。像鹅毛轻抚着我的面部。

过了很长时间,似乎等到海枯石烂,我们才从水底浮现出来,像一枚咬在一起的鱼化石。我喘匀了呼吸,并不敢拿眼睛看她。透过挡风玻璃,天边出现了一丝亮光,像极了鲸鱼的肚皮,整个天空也变成了剥去蟹黄的壳。我说:“天快亮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免又打起了哈欠。

她还是没有动。这迫在眉睫的天亮,确实是最大的困难。如果说昨夜的冲突和矛盾多少被黑夜掩盖着,有些模糊。我们才得以稀里糊涂的相拥接吻。那么今早,一切都显出了形状。虽然在曙色中,周围的物体都覆盖在一层薄灰里,但遮不住那突兀的棱角。就连吴律师缩在椅背上,多了一份僵硬和沮丧。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躲得远远的!”她像是自言自语,回过头来,见我没有反应,又兀自摇了摇头。

我只好应声道:“你能到哪里去呢?你能放下手里的事情,就这样不顾一切的逃走吗?”其实我没有点出错处是李局长犯下的,吴律师也是受害者。如果这是别人的案子,吴律师就能准确的分析出来,可是轮到自己,也就不可避免的一时感情用事,犯晕了。

我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这回她没有再坚持,就挂上档位,车子就掉头行驶。两边的街景就像是擦拭过的玻璃,就逐渐清晰起来。原来昨晚车子就驶到了一条小河旁。这时小河像一条暗色的路,就一直迢递着陪着我们。河的那一边是田野。黑色的土地蒙着一层白霜,像散了一把细碎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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