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四十投奔(1 / 1)
一家门外挂着公用电话牌子的小店开着灯。我走上前去,敲开了关着的窗口,说:“我要打电话!”我的声音很低,却格外的粗重,就像是一个垂死者一般。
店主看了我一眼,就把电话递到了窗口外。我打开了手机,找到了那个电话,就拨过去。
“喂!你找谁?”对方说。
我没有找谁,只是自我介绍说:“我是医院里的,我们住在一个病房里。”
“病房?”那边的声音迟疑了。
我继续提醒道:“我那个朋友是植物人,我去帮忙照顾的——”我说的很动容,愈热切,如同自己在脚下垫着砖头,去尽力向上够着。同时随时都会跌下去的危险。也挖了一个坑,
那头还是在支支吾吾着,似乎还没有睡醒,又像是在思考。我的心已经凉到了冰点。就嘀咕道:“你出院的时候还让我去看你的呀!”
我准备挂断电话。就听到对面一个惊呼声,“你就是那个给我买过面条,煮过稀饭的刘——”声音就在这时候卡壳了。
我说:“对,我就是刘明。”
老头说:“你好,你好。你看,人老了记性就不行了。”就讪讪的笑着。
我开门见山的说:“您现在住哪?我过去看看你去。”
老头就报了自己的住址。我说了声,待会见。就挂断电话。天这时候已经大亮了。不过早起的人群还包裹在严严实实的棉衣当中,只留下一双有些恍惚的眼。我付了话费。站在路旁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了地址,车就疾驶出去。把一个蒙昧的清晨就甩到了身后。
这是一个靠近郊区的两层小楼,就在马路旁边。外面砌了一圈围墙。背后是连绵的苍茫的山。我叩击着黑色的铁门。里面就传来了老头的应答声,“谁啊?”接着就是一串脚步声。
“是我,刘明。”我回应着。
老头就热情的说:“快进来!”就把我给迎了进去。
就看到院子里摆放了几十盆盆景。都被白色的塑料袋给遮盖住了。我停住脚步,说:“你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这么多的花草。”
老头羞涩的笑了笑,说:“也就是瞎弄,打发时间呗!”然后老头又催促道:“快进来,外面太冷了。”
屋里也在角落里放置着几盆郁郁芊芊的花草。老头就去拿杯子泡茶。一边回头问我,“刘明,你这是?”一脸的疑问。
我轻描淡写说:“马上要过年了,到你这里看看,准备回家。也不知道明年还来不来。”我是没有把实情说出来,也是害怕老头担心。
老头把茶端到茶几上,我捧着滚烫的茶杯,吹了一口浮在杯口上的茶叶,吸了一口。那水就像是一串电流,就窜到我的心底。我瞬间就被激活了。就感激的望了望老头一眼。
老头说:“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迟疑了片刻,老头说:“来,我去下面条去。”
就转身去了旁边的厨房。厨房里就响起了自来水哗哗声。接着又是煤气灶的打火声。我环视了一圈屋里的陈设,一张餐桌搁在厨房和客厅中央,墙上挂着一幅画。拐角处是一只木制楼梯,就扶摇着上到二楼。我踱到厨房边,向里面张望着。老头也看到了我,就冲我笑了笑。
我说:“您老的哮喘好了没有?”
老头正把煮熟的面条往碗里捞,一边说:“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我们这个年龄,机器都老化了。只要自己不生气就行了。”
老头就端着满满一碗面条,低头就出来了。我伸手去接。老头说:“不用,你让开就行了。”我只好就缩到一边,让开了通道。
一碗飘着扑鼻香味的面就摆上了桌。一双筷子就横担在上面。上面漂着翠绿的葱花。闭上眼都勾人食欲。我不好意思道:“谢谢了。”
也是太饿的缘故。昨晚只吃了一碗泡面,到现在早就前胸贴后背了。我挑起素色的面条,那袅袅的雾气就模糊了我的眼。眼睛也就有些湿润,我也来不及擦,就“系啦系啦”大口的吞咽起来。体会到什么是幸福?就是飘荡不定时有一个这样的居所,饿的时候有一碗这样的面。这就够了。这就是幸福的所有的诠释。
当我想起什么,才抬头,老头正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才说:“不好意思,都把吃完了。”面前的碗里只剩下浑浊的面汤。
老头说:“我早上起得早,已经吃过了。”
老头把我的空碗收拾进了厨房。我抢先要洗,老头说:“别,你是客人,先坐沙发上看会电视去吧!”
我只好歉意的笑了笑,重新给水杯里续上水,坐在沙发上,头就仰靠着,身体就像泄气的皮球,就打起了鼾。
当我醒来的时候,屋里浮着一层暧昧的光,如同浑浊的**。老头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就起身,揭开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着的被子。就推开门,老头正弯腰搬弄着一只盆景。
我就一个箭步跨出门,说:“老人家,我来帮你!”
老头就直起腰,仰脸看了看低沉的天空,说:“这天要下雪了,你来得正好,把我这几盆花都给端进屋里去。”
我把外套剥去,穿着一件线衫,蹲踞在地,两只手用力一提。就感到两只手实沉沉的,腿就发软。地也跟着晃荡着。叉着八字步,摇摇晃晃的就进了屋。老头一路小跑着跟进来。说:“来,放这里!”我就迫不及待的丢下手里的花盆,直起腰,吐了一口憋在心底的气。
老头关切道:“行不行?不行我们两个抬吧!”
我摆摆手,说:“没事!”又接着搬第二盆。老头在一旁念叨着说:“我让我那儿子来帮我,他整天说忙,还要我请小工过来,你讲讲他是不是三不值两。”又叹口气。
我笑笑,没有再说话。那十几盆花都端进来,客厅里转个身都有些困难。我向老头竖起大拇指,说:“老人家,你真的厉害,养了这么多!”
老头说:“现在我已经想开了,也不想和儿子们住到一起,在一起反而别扭,哪有我现在自由自在,想吃饭就吃饭,想睡觉就睡觉。”
我擦了脸上的汗,说:“是啊!只有身体健康,心里愉快就行了。”
老头说:“晚上我们到街上吃饭去,那里有一家土菜馆确实不错。”
我扭捏道:“还是在家弄点吧!我晚上还要回去——”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老头实情,当然也就没有说明在这里避几天风头,住几天。
老头说:“晚上就在这里住,陪我这个老头子。你看你一身的汗,去洗洗,我们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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