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神不知,鬼不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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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五月初二,谢廉正在衙门里看着下属县邑公文发愁,忽然听报,有监察御史登门。

谢廉出门迎接,引同僚入内喝茶说话。

朝廷上下,实权之官,多为云馆出身,喉舌之官多为泥馆出身。

本府监察御史高霖即为泥馆出身。

二人饮茶一盏,高霖便道:“今日已到芒种节气,麦收时节,黄河南北相距不远,冀南比之中州稍晚,也不过五七日,谢知府须考量考量。”

谢廉道:“高御史所言极是,只是此次禁令发出,不过七八日,这尸鬼又出现两起,如何敢解除。”

高霖道:“虽然出现,不曾流行,谢大人,上次不是解除了三四日,还不是没事,此次若也解除三四日,让农户将麦谷收了,一来解决粮食之事,二来安定人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廉道:“高御史又不是不知,今年干旱,又发禁令,野草盈田,麦穗干瘪,收成必定不好,那佃农不够交租,自农不够纳税,此时禁令解除于事无补,不日若等朝廷赈灾钱款粮盐运到,三两日发放百姓手中,然后再解除禁令收麦,百姓还能熬过今年。”

高霖起身作揖道:“谢知府想得周到,是下官失礼了。”

谢廉忙起身施礼道:“高御史言重,为官一方,怎能不为百姓着想。高御史心系百姓,自是仁心义举。”

高霖叹道:“我只是个言官,如今朝廷上下的监察御史,早已形同虚设了。”

谢廉道:“言官乃国之喉舌,代天巡狩,高御史怎能妄自菲薄。”

高霖闻言,恢复神态,客气几句便告辞了。

话说邢州府为尸鬼初发之地,朝廷派了仁武司来监督巡察,后来北方各州府陆续有尸鬼出现,其他地方的疫情,都由当地监察御史递报朝廷,上报皇帝。

本来监察御史有监察、纠正、肃清、弹劾之责,各个刚正,人人大义,乃朝廷监察天下之耳目,亦是皇帝制约云党文官之利剑。

太平七年虞夫子致仕归乡,泥馆出身官员彻底失势,自此监察御史藏锋守拙,再无铁齿铜牙,钢脊硬骨。

高霖亦是如此,在邢州府任职几年,极少露面,只是他家祖辈耕读,深知农事之重,到今日实在看不过去,才来拜访谢廉,提及此事。

谢廉送走高霖,便派人招刘直、孔知东、孟守行前来。

不久三人来到,入座饮茶。

谢廉道:“芒种已至,过两日朝廷赈灾钱款粮盐到达,发放以后,便解除禁令,各位什么意思。”

孟守行道:“囤货还有五成,须提前出掉。”

谢廉道:“上次为何提价十倍?若提价二三倍,早已出完。现今夏麦必须收割,你剩下五成货,即便烂在仓里也不亏银子,还有,莫要再造什么尸鬼的流言出来,我虽贪财,却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再不解除禁令,闹出民变,保不齐我就人头落地。”

此言一出,孔知东还待说话,孟守行却使眼色阻止,只道:“一切听谢知府的。”

说罢二人告辞离去。

回到洪义书院,孔知东一脸愁容道:“世兄,这可如何是好?”

孟守行道:“我自有办法。”

然后凑到孔知东耳边,低声说出计策,孔知东听了只道,“妙计”“妙计”。

却说铁马庄受官府雇佣,铁云山与铁百里带着门人弟子,驾着百余车马运送官银和粮盐,一路上马不停蹄,来到中州官仓。

等待几日,货物齐备。粮官出面交涉,递交文书凭证,装载货物,又快马加鞭赶回。

行至渡口,看到黄河断流,铁云山感叹:“来时还有细流,此时不过月余,竟干涸了。”

铁百里道:“今年干旱,明年大劫,又要生灵涂炭。”

二人感慨一番,加急赶路,几日后经过相州,快到邯郸地界。

当日黄昏,赶到一片平整洼地,野草比别处生的茂盛,铁云山便下令在此地驻扎歇息,一边安排人支锅造饭,一边派人将车从马匹身上卸下,赶马匹去吃草。

两三刻钟,饭熟,众人正在吃饭,就听一阵惊呼。

原来马匹吃了野草,不知为何突然倒地,口吐白沫,管马的几个弟子受惊呼喊。

等众人放下碗筷围了过去,马匹大部分已经死亡,十不活一。

铁云山与铁百里细细查探,在草根草叶发现许多绿色粉末,分明是有人投毒。

众人无奈,还有二百多里才到邢州,没了马匹如不能赶路。

当夜铁氏二人与粮官商议过后,分头行动。

铁百里带人骑马回邢州铁马庄,赶了庄中马匹前去拉车,三四日应当能赶回来。

粮官则天亮以后去到附近县城衙门借马。

却说铁百里带人赶回邢州,回到铁马庄,刚进庄门,便有庄中弟子哭诉,有人投毒,马匹全死了。

铁百里大怒,当即就要进城,奈何禁令之下,守城士兵不开城门,还对他言语无礼。

铁百里便从地下驿站,花了十倍银钱,进到城里,直奔清风书院。

见了虞夫子,铁百里怒火冲天,痛骂道:“定是儒门小人,为了卖粮,阻我赶路。”

虞夫子只道:“你现在是为官府办差,有事直接去衙门找谢知府告状就好。”

铁百里闻言,又气冲冲去了府衙,找到谢廉叙述原委,痛陈经过。

谢廉思索片刻,便书一道公文,一封书信,盖印签押过后,递给铁百里道:“你去广县沙丘宫,找到卫统领,让他在公文上盖印,然后去邢州卫借战马去拉车。”

说罢又叫来属下同知,两名官差,与铁百里同行。

铁百里接过公文书信,与官吏差役赶去广县沙丘宫,找到卫丹盖了金印,又赶到邢州卫,借了马匹交给门人弟子,让他们速速赶往铁云山处。

铁百里却是没走,他从铁马庄取了许多火油,夜里蒙面劫持粮商盐商,逼问粮仓盐仓所在。

当夜便在邢州城内外最大几处仓库防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才回到铁马庄,骑马南去。

次日粮商、盐商赶到洪义书院,向孟守行哭诉,大仓着火,货物全被烧了。

孟守行忙问:“损失几何?”

众商人垂足顿胸道:“烧去十之八九,所存不多。”

孟守行却是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便打发众人离去,叫来孔知东。

二人商议过后,先找到朱威、张敬冠查探是何人所为,然后去到府衙。

见了谢廉,孟守行道明一切。

谢廉道:“我说什么来着,早不出货,这下好了。”

孟守行道:“谢知府你也有一份,如何说这风凉话。”

谢廉道:“不是还赚着不少,横财挡横祸,就当赎罪了。”

孔知东道:“本来咱们进粮就加了价,运输用工也加了价,走地下驿站还要分给佛门一分利,算下来不赔就不错了。”

谢廉道:“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水火无情,总不能找火神赔偿。”

孟守行道:“只须官粮官盐到了,私下转给我们售卖,而后将官府应得银钱补齐,账目做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咱们还是赚到银子。”

谢廉道:“什么叫神不知,鬼不觉?你几万石粮食出货,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孟守行道:“只须将官粮官盐救济百姓,全权交给金刚门、太一门,他们带着粮食下县进村售卖,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谢廉道:“城中百姓呢?”

孔知东道:“仁武司不是在邢州么,为保万全,城中自用官粮低价出售,乡村便高价出售。”

谢廉道:“乡村百姓哪里有钱?”

孟守行道:“官银派发一部分,不够的算他们租借。”

谢廉沉思良久道:“如此也可,千万让家家吃上粮食,勿要百姓闹事。切不可再阻碍粮官运粮,这几日赶快办完此事,不能耽搁麦收和播种。”

二人承诺,便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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