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幽宅秘语（1 / 1）

夜，云州城，隐秘宅院。

孔知秋与沙无义相对而坐，孔知秋倒了两杯茶，一杯端给沙无义，一杯自己拿了饮。

喝了茶，孔知秋问道：“狄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沙无义用手指敲敲桌子，示意孔知秋拿银子。

孔知秋眼睛睁大，口中牢骚：“上次不是刚给了。”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沙无义摸摸胡子道。

孔知秋掏出钱袋扔在桌上，沙无义作势要拿，孔知秋将他手按住道：“说完了再拿。”

沙无义劈手将钱袋抢过来，道：“这次保准物超所值。”

孔知秋无奈道：“快说吧！”

沙无义又倒出碎银一粒一粒数着，口中说道：“东原王乞颜明山与呼延部首领呼延恤带兵征讨鹿国，鹿国被灭，汗王乞颜厉将北海之地封给他的小儿子乞颜明欢，称北海王。

“灭个小国倒不稀奇，只是我听说，北境的萨满巫师有通天的大能耐，一人可挡千军万马，那鹿国萨满万俟乌，号称北境第一萨满，乞颜厉就没有什么忌惮？”孔知秋不解道。

沙无义道：“那万俟乌死了汗王才出兵的，而且那北境第二萨满乞颜赤花也随军去了，不到一天就灭了鹿国，鹿王敕勒木战死，王后自杀，敕勒木长子敕勒海率残部投降，次子敕勒星逃亡。”

孔知秋听了心下了然，又想起当年祸乱辽东的完颜部，现在属于鹿国，便问道：“那完颜部呢？”

沙无义抬头，眼睛亮起道：“这你问着了，完颜宗带三个儿子及五千部众援助鹿城，最后基本损失殆尽，完颜宗及三个儿子被擒。你猜他们最后怎样了？”最后还卖了个关子。

孔知秋忙问：“怎样了？”

沙无义起身将脚放在凳子上，袖子一撸道：“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那日大战结局，王庭军胜，鹿国败亡，后来汗王乞颜厉召各王各部齐聚王庭，当日与会，有东原王乞颜明山，西海王乞颜明光，漠南王拓跋阖，扶余王扶余宝，辽东王慕容决，呼延部首领呼延恤，仆兰部首领仆兰舒，独孤部首领独孤默，另有王后拓跋秋水、汗王二子乞颜明镜、四子乞颜明欢、萨满乞颜赤花，及各王各部世子、公子、亲贵…”

孔知秋连忙打断道：“等会等会，你这怕不是街上茶馆听来的，怎么张口闭口一股子说书先生的味道。”

沙无义正说在兴头，被突然打断，很是不满：“你懂什么，那场景说起来可有趣的很，各方人物，几多心思，都在这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里，你要是不听，我可就不说了。”

孔知秋见他如此，便道：“听听其实也无妨。”

沙无义打起精神继续道：“那天是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普天同庆，歌舞升平，王庭皇宫内，众人列座欢饮，喜不自胜。

恰在此时，汗王乞颜历示意众人安静，他道，此次叫众人齐聚王庭，一来庆贺剿灭鹿国叛贼，二来商议如何处置鹿国，三来是祝贺小王子年满十五。

众人齐声称汗王英明。

汗王道，那鹿国藐视王庭，私藏神珠，搅得天怒人怨，罪不可恕，在我诸国众部齐心之下，终于将其剿灭。

众人齐声恭贺。

汗王道，这剿灭鹿国之功，此帐中之中，人人有份。

各王爷、首领心中甚为欢喜。

此时，汗王话锋一转，问道，那贼首敕勒木已死，众卿以为，该如何处置鹿国和其族人？

底下议论纷纷，片刻安静，无人发言。

汗王便点名扶余宝道，扶余王，你以为如何？

扶余宝道，全凭汗王处置。

汗王道，我自然知道如何处置，我现在是问你，那鹿国与你同为藩属国，又与你领地相接，想来你心中应当有些主意，不如说来听听？

扶余宝吓得急忙跪下，口中称汗王恕罪，臣不敢。

汗王道，起来，你是我儿子的舅父，你我向来以兄弟相称，不用你跪，你这般模样，是不想认我这兄弟了？

扶余宝起身低头不敢说话。

汗王道，你说吧，如何处置鹿国及其部众？

扶余宝头上冒汗，知道不表明态度，汗王不会饶他，便战战兢兢道，敕勒木虽死，其子尚在，应当子代父过，将敕勒海以国法论罪处置，敕勒部众，应当全部降为奴隶，其土地应当收归王庭。

汗王听了摇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只是略有些苛峻无情，鹿国到底曾为兄弟藩国。

扶余宝道，汗王教训的是。

汗王道，东原王何在？

乞颜明山起身道，儿臣在。

汗王道，你功劳最大，觉得该如何处置?

乞颜明山道，儿臣不敢称功，此战全凭四弟明欢与姑姑二人，勇闯敌城，破了敌方巫术，我方才能得胜，恰逢四弟成年，儿臣斗胆奏请，将鹿国交给四弟治理，其部众也交由四弟处置。

汗王甚是满意，又唤小王子道，明欢何在？

乞颜明欢起身道，儿臣在。

汗王道，如你大哥所言，让将鹿国交与你，你当如何处置？

乞颜明欢道，儿臣奏请，削其国号，废其王名，降敕勒海为敕勒部首领，其部众只准渔猎，不得拥兵。

汗王道，你这是降还是封，是罚还是赏？

乞颜明欢道，鹿国为我狄国藩属，其部如我国之手足，其民为我国之子民，今其国已灭，其王已死，若再尽毁其民，绝其后，犹如涸泽焚林，有害无益。

汗王道，好，我就封你为北海王，北海之地，尽归你治理，北海之民，尽由你统领。

乞颜明欢道，儿臣遵命，谢父王。

帐中众人恭贺，王后拓跋秋水与漠南王拓跋阖尤为欢喜。

汗王又道，众卿以为，完颜部该当如何处置？

底下又是议论纷纷，还是无人敢说话。

汗王又点名扶余宝道，扶余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完颜部？

扶余宝又战战兢兢答道，完颜部早已被我国驱逐，后一直盘踞北海之左，臣以为，应交由北海王处置。

汗王道，若不是你放纵，他们如何敢猖狂，若不是你无能，他们如何能逃去鹿国，如今我王庭损兵折将，才将其擒住，你隔岸观火罢了，让你处置还推三阻四，当真不识好歹。

扶余宝慌忙跪下，口中忙呼，臣有罪。

汗王道，你又来了，什么有罪无罪，你现在出帐，将完颜部贼首几人处置了，便是替兄长我分忧了。

扶余宝犹豫不决。

此时扶余宝之子，扶余青山拔出佩刀，立于大帐中央，看着汗王道，臣代为处置。说罢持刀走出大帐。

扶余宝见状，急忙追出大帐，拦住扶余青山道，我儿，你干什么？

扶余青山道，父王且去饮酒，儿臣去杀了那几个叛贼。

扶余宝道，你跟我站住，汗王是命我去，你在这看着。

说罢，扶余宝夺过弯刀，大步向帐前空地走去。

地上跪着五人，分别是敕勒海，完颜宗，完颜弘波，完颜弘翼，完颜弘奇。俱被五花大绑，还被萨满锁闭灵海。

扶余宝走过去，一刀刺穿完颜宗心脏，接着一刀刺穿完颜弘波。正待继续杀人，却被从大帐追出来的乞颜明镜拦下。

乞颜明镜道，舅舅，汗王让你处置，不是让你杀人。

扶余宝一听，以为会错上意，浑身颤抖，愣住原地。

乞颜明镜宣读汗王旨意，着敕勒海即刻赶回北海，安抚部众，提领族人，等候迎接北海王就藩进驻。着完颜宗等人即刻赶回原部，没王庭旨意，不得擅自离开领地。

卫兵上前松绑，乞颜赤花解开他们灵海束缚，敕勒海与完颜弘翼、完颜弘奇不敢寻仇，当即带着父兄尸首回去北海…”

孔知秋听得正在兴头，沙无义突然不讲了，孔知秋等了一会问道：“讲完了？”

沙无义道：“讲完了呀，怎么样？有点那意思不？”

“你这是真是假，连他们说什么都一清二楚。”孔知秋问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信不信由你。”沙无义忙把碎银装回钱袋里。

孔知秋听他言语，看他动作，心中大呼吃亏上当，当即说道：“你道听途说的消息，就敢拿来卖钱，过两天茶楼戏园子讲得都比你生动，说点实在有用的。”

沙无义嘿嘿一笑，坐回凳子上道：“你老人家就是看不起我，道听途说反而比那官文史书来得真实，你要想听别人不知道的，我这里现成有一件，要跟你说了，你觉得有用，再加几两银子，你要觉得没用，下次这样的事我就不说了。”

孔知秋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沙无义凑近道：“那王庭出兵伐灭鹿国，并没有战书檄文，但王庭给各部的旨意却说，万俟乌私藏神珠，勾结汉人，这也许是托词借口，也许是真的，若是真的，你猜他勾结的是谁？”

孔知秋脱口而出：“难道是你？”

沙无义眉头一皱，啐道：“我呸，要是我的话，还用得着出那么多兵马抓人？”

孔知秋恍然大悟道：“是那几个被他们抓捕的中原人？”

沙无义装起糊涂：“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万俟乌一死，漠北就发兵灭鹿国，漠南就开始搜捕那几个人。”

“原来如此。”孔知秋还沉浸在开动脑筋的快乐上。

沙无义伸手道：“怎么样，这情报收你十两银子不算多吧。”

孔知秋似乎没听见，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勾结何事？”

见他不肯拿银子，沙无义也没了兴趣：“勾结什么事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都给你说了，你自己从里面找吧！”

孔知秋愣了片刻，突然叫道：“我知道了。”

沙无义问：“知道什么了？”

孔知秋从怀里掏出十两银锭，扔到桌上道：“知道了你贪心不足。”

说罢急匆匆出门走了。

待孔知秋走远，沙无义正收拾银子，窗户突然开了又合上。一个人影已经闪进来。

一个女人立在暗处幽幽道：“你全都告诉他了，看来主人说得没错，中原人不能信。”

沙无义并不怕她：“你主人可不是我主人，爷爷生在天地间，从不认主人，不过你主人的事，我可半点没说。”

“你两头收银子，两头卖消息，小心两边讨不到好。”女人提醒道。

“我拿钱办事，堂堂正正，你的事我已经办好了，以后不要找我了。”说着沙无义已将银子收好揣进怀里。

女人咯咯一笑道：“我让你想办法把他们留在云州，你却把神珠的事透露给将军府。这叫办好了？你这样办事，怎么活到现在的。”

沙无义道：“你无非是想把神珠留在云州，这下将军府不会放他们走了，岂不是正合你意？”

“你倒是聪明，卖消息的同时，还把事办了。”女人无奈。

沙无义突然问道：“姑娘，你有的是机会取神珠，为什么不下手呢？”

“我做什么，和你没什么关系。”女人不想多说。

“你做什么是和我没关系，你做的选择，如同我做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此话怎讲？”

“很多事已经下过决定，实行时却常常选择相反的做法，比如，你本来决定要杀我，现在却会选择不杀我。”

女人的杀心被猜到，便不再隐瞒：“你怎么确定，我不会杀你。”

说着周围灵气被牵引变化，屋内的影子似活过来一般，慢慢爬上他的身体，将他束缚，然后一块影子化成一把匕首，对着他的心脏。

沙无义眼中生出无限悲伤，他对女人道：“因为，我是你的舅舅。”

“什么？”

案上烛火闪烁不定，影子束缚瞬间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