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三人行(1 / 1)
当夜吴乘风将那两个武夫赶走,又抓了两只野兔回来。
风长生道:“太白道长是出家人,我去找些野菜来。”
吴乘风道:“少啰嗦,出家人哪里有不吃荤的。”
说着就往胭脂楼中走去。
风长生不理,还要去找野菜,沈太白一把拉住他道:“没事,兔肉我也爱吃。”
说着就往楼中去。
风长生讨了个没趣,便也进楼中去。
胭脂楼中,一层广阔,空空荡荡,乃是那些女子练习瑜伽术的地方。
上了二楼,只见陈设简洁,饰色素净,堂上供奉儒道佛三圣尊像,堂中置茶几、酒桌、书案、琴台等物,两侧有木格栅隔断,左堂似道修静室,右堂似佛修禅房。
吴乘风随便挑了一个书案,就在上面宰杀野兔。
风长生在楼中翻出茶酒、清水、陶瓷的盆罐碗碟和红泥小炉等物,只是没有找到木炭。
沈太白见了便道:“不如我去打些柴来。”
风长生道:“不用麻烦,小哥那里有火。”
吴乘风一边杀兔剥皮,一边问道:“小道士,这兔肉怎么样,你不忌口吧?”
沈太白道:“这兔肉看着鲜嫩,属实不错,我只不吃鱼,其他都好。”
吴乘风道:“这才是真的出家人,就是有点挑食,你千岁观富可敌国,不知道民间疾苦,要是饿极,人肉都吃得,莫说什么鱼了。”
沈太白听了不语。
风长生在一旁听见,想起沙丘宫中的事,又想到白天那农家女孩,心中有些感慨,云州发生瘟疫,不知又会有什么惨事发生。
片刻兔子杀完。
吴乘风麻利地将杀好的兔子连骨带肉剁成大块,放进陶罐,倒满水,放在小火炉上,随后燃起灵火,开始炖肉,很快水开,肉香溢出。
又过了良久,兔肉炖好,吴乘风收了火焰道:“好了,准备开饭!”
风长生早就砍了树枝做成筷子,闻言便摆好木几,分配碗碟,放上筷子。
吴乘风用手将滚烫的陶罐搬上木几。
三人席地而坐,各自尝了一块,虽然没有盐巴调料,也还鲜美。
不久吃完,三人便在楼中睡下。
夜里风长生辗转难眠,便开口问道:“太白道长,张太冥你可相熟?”
沈太白道:“太冥师兄当年犯了戒,差点是被羽尊逐出师门,师兄弟们为他求情,羽尊心软,派他去江湖上办事,那时候我还年幼,十余年来见面不多,与他并不熟悉。”
吴乘风道:“长生,你是怕小道士夜里为太冥老道报仇,取了我的性命,你年纪不大,操心不少,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
风长生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突然想到,孔知南和孟守节既然来过此地,想必也说了释玄和尚和太冥道长的事,太白道长却毫无挂碍,我便觉得太白道长好像并不关心江湖上的事,也不在意师门的意愿,反而小哥你每次说自己逍遥快活,却动不动发怒杀人,做事看起来没章法,其实却有目的,就比如你说来此打架,其实是为了找那什么彭伦大巫。”
吴乘风避重就轻道:“太白道长姓沈,我若猜的不错,必定是江南巨富沈家的后人,家中富贵,师门显赫,修为高深,又有钟爱的消遣,不关心江湖事也属正常,犹如书香门第不爱功名偏爱饮酒赋诗的子弟,犹如皇家不争权位偏爱斗鸡走狗的藩王世子,或是真的逍遥快活,或是看透世事人情,或者惺惺作态藏锋守拙,太白道长,你说是不是。”
沈太白道:“吴兄说得在理,却不贴切,我倒是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觉得无趣,想来吴兄看似脾气暴躁,爱恨分明,其实心里也觉得这红尘俗世,人间繁华没什么意思。
我年幼时就喜爱造园,年纪渐长觉得人心险恶,尔虞我诈,还是造园简单有趣,后来交了一个鱼妖朋友,结果她却不知所踪,想来万物万事万物皆本为虚幻,从无中来,归无中去,犹如庄周梦蝶,真不可真,假不可假。”
吴乘风道:“也不尽然,我倒觉得有趣的很,吃窝头也有趣,炖野兔也有趣,听书看戏有趣,杀人放火也有趣,金戈铁马有趣,儿女情长也有趣,只不过那趣味来得快,去得也快,浅尝辄止而已。”
风长生道:“小哥你是四不像,不取一物似杨朱,逍遥不羁类庄子,甚至有些言行很像墨子,真不知到底什么样的人。”
吴乘风已经快要睡着,喃喃道:“我乃江南小霸王,逍遥尊者,吴乘风是也。”
风长生笑了笑。
三人不再言语,沉沉睡去。
次日黎明,三人将昨夜剩的肉汤热了热吃了,便结伴下山东去。
已经到了四月,虽然天旱无雨,河流泉溪要么干涸,要么细弱,好在山中还算湿润,草木返青,山花烂漫。
三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期间风长生曾问过吴乘风:“小哥,你不是要赶去救人,怎么如此悠闲?”
吴乘风道:“谁说我要救人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父母本是云州人氏,当年逃难去了江南,此番也算回乡,当然要好好看看故乡风物,谁管旁人死活。”
风长生不信,叹气道:“你还是不肯坦诚相见,没有把我当朋友。”
吴乘风道:“你该学学小道士,他怎么没你这般矫情。”
风长生见他不愿谈论这个,便岔开话头道:“那你父母还在江南么?”
吴乘风道:“都过世了。”
风长生听了便不再言语。
行了三五日,进入蔚州境内。
此地乃是恒山、太行、燕山交会之地,北部丘陵草甸,中部河川谷第,南部和东部深山。
蔚州城就坐落于山间盆地之中。
三人进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当日沐浴更衣,就在客栈大堂要了酒菜吃喝,席间有一对父女进来卖唱。
隔壁桌上是一个住店的商人,带着几个随从,几人正在吃酒,见卖唱的进来,都伸头去瞧,看那女子有几分姿色,便污言秽语,嬉笑起来。
风长生听了有些厌恶,吴乘风与沈太白却好似没听见,只在那里用饭。
这时那商人道:“老汉,听一曲多少钱?”
老汉道:“十文钱。”
商人道:“过来唱。”
那对父女连忙过去伺候。
老汉拉弦,女子唱曲,一曲过后,为首商人拿出一个五两银锭放在桌上。
老汉道:“老爷们,给多了,我这找不开。”
商人道:“老汉,你那找不开,我这也掰不碎,不如这样,今夜让你闺女去我房里伺候,这五两银子归你,当然,你年纪大,夜里就不用去了,懂我的意思?”
老汉一脸为难道:“我们父女只白天卖唱,夜里要回城郊乡下家里,老爷恕罪。”
商人道:“遇到荒年,这五两银子能买两个你闺女这样的货色,我不过想听个曲儿,你怎么不识好歹?”
老汉听了很是恼怒,却不敢发作,只不卑不亢道:“老爷恕罪,我们只卖唱,不卖身,十个铜板我们不要了,告辞。”
商人一把拉住老汉手臂,高声道:“怎么,你是说我太原田家听曲儿不给钱么?毁谤我?看不起我?今日这五两银子,你不挣也得挣。”
老汉被捏的手疼,却咬牙道:“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逼我卖女儿。”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这人是谁?”
“没听见么,太原田家。”
“可是晋商四大家的田家?”
“可不就是。”
“怎么这么张狂。”
“有钱有势,谁不张狂,官府的老爷们都靠他们养着,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号。”
“那这对父女惨了。”
“切,我要是那女的就从了,把人伺候好了,说不定野鸡变凤凰,一辈子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也是,都出来卖唱了还装什么清白,不说别的,五两银子可能买一亩地。”
“可不咋地…”
那边老汉硬撑着,女子跪下道:“老爷们饶了我爹,求求你们了?”
老汉怒道:“不许跪,起来!”
商人见老汉嘴硬,一脚踢在老汉膝盖上,老汉受疼,单膝跪地。
商人又踢老汉另一条腿,老汉便双膝跪地。
商人道:“你这骨头,也不够硬啊,怎么样小娘们,这五两银子你要是不要?你要是敢说个不字,我就把你爹扭送官府,告他毁谤,到时候,你爹是死是活我可就说了不算了。”
女子见父亲受罪,也听见旁人议论,商人又出言恐吓,当即哭着道:“只要老爷们放了我爹爹,我…我…”
风长生再也听不下去,当即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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