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唯一真神（1 / 1）

“这村中百姓应当很少见生人，今日见了我们马车时 ，他们还有几分惊讶，等我们马车进了村子，便好似对我们浑然不见，既不议论，也不注目，就好似我们是鬼魂一般。”

吴乘风如此分析道。

风长生不以为然：“这又怎样？”

吴乘风道：“你须知那格物致知的道理，窥一斑而见全豹，此事看似不值一提，却能看出很多事，要么是村中常来生人，要么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此地。”

风长生还是不以为然：“这又怎样？”

吴乘风终于吐露些实情：“鬼王信奉，就是从这蔚州萧家庄开始，去年天下闹了一场假瘟疫，朝廷敕令取缔鬼王信奉，奈何鬼王信奉已经深入人心，难以杜绝，是以地方官府睁只眼闭只眼，尤其这北方边疆各州，我们此来本是意外，可是你的身份敏感，那鬼门门主自称姓风，你可知道她与你是什么关系？”

风长生道：“能有什么关系，顶多是我的姑母。”

吴乘风道：“你这年轻人，果然心思缜密，若鬼母与你果真是血亲，我猜今日那老汉是有意引我们来此。”

风长生道：“我不关心那老汉什么阴谋，但是怀疑你有什么目的？”

吴乘风听了一愣，随后道：“看来你没把我当朋友。”

风长生道：“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看似无所不知，又遮遮掩掩，看似意气用事，却早有预谋。”

吴乘风道：“这么说，你是怀疑我图谋不轨？”

风长生道：“难道不是，你若把我当朋友，就该坦诚相告。”

吴乘风道：“反正我不会害你，等我办完事，自然会说的。”

风长生大为不满：“你这人实在不配有朋友，谁能信你。。。”

话没说完，就被沈太白打断：“噤声！”

此时刚到亥时，村中寂静，只听“吱呀”一声，隔壁房门开了，窸窸窣窣脚步声响起，接着又是“吱呀”一声，院门开了。

听声音，应是老汉一家三口出门而去。

吴乘风坐起身来：“走吧，鬼现身了。”

说着起身出门，沈太白也起身追去。

风长生最后也起身出门。

三人跟在萧老汉一家后面，直到看见他们进了白天他们看到我那个破败院子，三人绕到房后，轻身上了屋顶。

院子不小，点着微弱灯火，数百村民齐聚院中。

萧老汉到了以后，众人道：“萧香主来了。”

萧老汉道：“各位乡亲，我们先行祝祷，忏悔罪过，过一会儿苏堂主会来，到时候再请她宣读鬼母指示。”

众人连连称是。

接着众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双手搭握胸前，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先是诵那鬼王经，接着各自忏悔自己的过错。

声音虽然不大，也有些含混不清，风长生三人却听得清楚，有的说自己在田间偷懒，有的说自己动了淫心邪念，有的说自己怨天尤人，有的说自己对父母不恭。。。

风长生心道，没想到整个村子都信奉鬼王，却不知那苏堂主是什么人。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子时，一道灵气突然从外飞入，落在院中，化出人形。

一名四十来岁的女人现身，正是苏晚霞。

众人睁眼，伏地下拜道：“参见苏堂主。”

苏晚霞起身道：“众信士请起。”

众人起身。

萧老汉道：“苏堂主，人已到齐，鬼母有什么指示，还请苏堂主宣读。”

苏晚霞点头道：“云州已经爆发瘟疫，不日就到蔚州，鬼母有令，命各堂主、香主、信徒，虔诚信奉，度过劫难，不信鬼王者，用心不诚者，作恶多端者，必将化为尸鬼，被恶魔紫光吞噬，灵魂堕入地狱，受万世之苦。此劫过后，鬼王降临，众生皆受庇佑，再无灾祸发生。”

众人道：“谨遵鬼母之令。”

苏晚霞道：“鬼门长生，人间永昼！”

众人跟着诵道：“鬼门长生，人间永昼。”

苏晚霞道：“众信士各自归家去吧。”

众人听了，便低头出门，安静散去。

萧老汉还在院中，见众人离去，才道：“那三人已经住进我的家中。”

苏晚霞道：“我知道了，萧叔叔你回家去吧。”

萧老汉道：“鬼母最近可好，何时回来看看？”

苏晚霞道：“放心吧，鬼母在人间传教，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

萧老汉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等萧老汉走远，四周一片安详，唯有微风吹拂，蛩鸣狗吠。

这时苏晚霞道：“三位，请现身吧！”

风长生三人有些意外，他们都很小心地藏灵匿气，竟然还是被发现。

吴乘风最先从屋顶跃了下去，沈太白和风长生紧随其后。

苏晚霞道：“在下鬼门蔚州堂堂主，苏晚霞。”

吴乘风道：“我们三个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苏晚霞道：“这个自然，这位是新科状元，儒门君子，石长生，现在应该称呼为，黑暗尊者，墨门钜子，风长生。

这位是千岁观门人，前任羽尊嫡传弟子，太白道长。

至于你嘛，江南小霸王，逍遥尊者吴乘风，虽然身份不明，但是与影门关系匪浅。”

风长生听她说出吴乘风来历，虽然不够详尽，却也有了一丝眉目，心中也算有了些底。

吴乘风道：“你知道的不少，看来你们鬼门势力不小。”

苏晚霞道：“若非人间这么过苦罪，又怎会有我鬼门。”

吴乘风道：“你设计骗我们来这里，到底有何目的？”

苏晚霞道：“明人不说暗话，其一嘛，我是受鬼母所托，指引三位入我鬼门。其二嘛，请三位代为传达，鬼门愿意与墨门、道门、影门合作，其三嘛，乃是私事，代鬼母看望亲侄子，风长生。”

吴乘风道：“你倒是说的轻巧，爷爷生在天地间，不受一人所累，不受一人管辖，凭什么听你的？”

苏晚霞道：“上一辈和老一辈的修者，无力复兴大道，反而助纣为虐，你们年轻，少年意气，自然敢为天下先，我鬼门不求一物，只为救助人间受苦之人，难道不是你们的意愿吗？

其次，墨门素来行事仁义，在百家万门中有目共睹，影门虽然鲜在江湖露面，却也秉行杨朱之义，不取不与，无功无过，道门虽然堕落，却是为了与儒佛二门相争，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我们鬼门愿意同你们合作。

至于你们三人，一个是墨门钜子，一个是影门数一数二的高手，还有一个是千岁观的真人，将来必定成为本门扛鼎者。

你们想要有所作为，有什么理由不同我们合作？”

吴乘风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三人入你鬼门，然后让我们帮你鬼门吞并墨门、影门、道门，算盘打得不错，只有有些天真，我们凭什么这么做？为了复兴大道？普度众生？这些跟我们有个鸟的干系。”

苏晚霞道：“你以为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

吴乘风道：“难道不是吗？你们不就是想造个新的神出来，到时候百家万门归一，黎民百姓信奉鬼母一个人，可比皇帝还了得。

诸子百家，千门万教，哪个不是说为了复兴大道，哪个不是说为了救苦救难，结果呢？开宗立派者一生笃行，他们死后，门人四分五裂，后世门人，无不将其作为工具，争名逐利，祸乱天下，我请问了，造神者有何功德？成圣者有何遗泽？要我说，他们才是天下最大的罪人。”

苏晚霞道：“古来开国者，难保三百年国祚，古来明君，难保百年太平，几千年以来，太平年景少，而动乱年景多，但是无论哪个明君，还不是借着先贤的德行和名声维持大道，虽然不长久，也给了天下百姓喘息的机会，可见造神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神太多了，若能造出人间唯一真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鬼母就是要造人间唯一真神，但是，她不会来做这个神。”

吴乘风道：“她不做谁来做，难道让鬼来做？”

苏晚霞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这位，风长生。”

吴乘风猛然看向风长生，沈太白一直面色淡然，一言不发，此时也抬眼瞧了过来。

苏晚霞看着风长生道：“项问之和虞达，当年就是想让你父亲风烈做这个真神，如今他们又想让你做这个真神，可惜他们儒墨二门不肯摒弃所谓的仁义，终究是徒劳。

我鬼门不讲仁义道德，只讲救赎众生。

鬼母让我问你，可愿意做这人间唯一真神？”

风长生又想起他见过的所有苦难，众神归一，说起来容易，古时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是类似的做法，结果还不是一样国祚衰亡，生灵涂炭。

鬼门就真的好吗？沙丘宫中食人啖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即便是幻境，也难以接受，更不必说鬼门散布瘟疫时，真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的家人，他的父亲就是受了类似的蛊惑，所以才会受那样的苦难，现在，轮到他自己了，可笑，凭什么？

想到这里，风长生道：

“如果要在深渊中造出一片血海来，才能重见天日，那这天日也不是光明，这唯一的真神，也是恶魔。

你们鬼门做的事，其他门派做的事，没有什么差别，他们是把持信仰，争名逐利，你们不过是想取而代之，他们互相牵制，你鬼门却想一网打尽。

我看信仰这种东西，消失反而比凝聚要好。”

其他人万万没想到，风长生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晚霞冷笑道：“鬼母还说你是本性善良之人，这人间的苦罪，你全当看不见，莫不是这些日子受到吴乘风的蛊惑。”

吴乘风听了，一脸不屑道：“ 你这缺德娘们，蛊惑不成，倒赖上我了。”

苏晚霞：“你。。。”

风长生不理他们的争执，自顾自道：

“我看到人间的苦难，会愤怒，会落泪，可是你们谁也别想左右我，我只是一个人，我有我的心。

你们造你们的神去，我只依我的本心做事。

妖魔横行于我何扰？天下兴亡与我何干？生如蜉蝣，莫要教我做人，更不要教我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