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番外·乘风(四)(1 / 1)
廖文湘认出杜三娘,施礼道:“原来杜老板。”
在这万里他乡遇到相识,心中欢喜自不必说,杜三娘连忙拉过来吴乘风道:“风儿,快叫人,这是廖伯伯。”
吴乘风唤了一声:“廖伯伯。”
廖文湘笑道:“这就是乘风啊,一年多不见,长高了。”
杜三娘道:“跟我赶了几千里路,吃了不少苦,好在他懂事,从不哭闹。”
廖文湘道:“你们怎么会到了江南?”
杜三娘道:“廖相公应当知道云州去年的兵祸瘟疫,我家人都不幸罹难,只剩我们母子,又被乡绅逼迫,便来江南讨生活。”
廖文湘点头,对牙人道:“你且回避,我同杜老板说几句话。”
牙人应了一声,远远退去,跟随廖文湘来的两个仆人也退去一旁。
廖文湘看了看铺子,有些不自在道:“这房子有点,不干净,我可以帮你找别的铺子。”
杜三娘道:“我早打听过了,附近的人都说,是有燕子撞柱而死,没有多大的事,我家田里每天还有飞鸟大雁坠地而亡,不信那个。”
廖文湘道:“这附近的铺子都是我们廖家的,或者小商租赁,或是远方亲眷占用,他们没跟你说实话。
前年这铺子被一名叫花莺的女子租赁经营,后来她有一堂妹名叫燕子过来帮工,恰遇到我家族兄文清过来饮茶,不知那燕子姑娘犯了什么错,被花莺数落,一时羞愤,撞柱而死。
此后那花莺与我族兄便生邪病,花莺去年死了,我兄长请了道医诊治,虽然保住性命,却一直未愈。
此事街上邻舍都知晓,只是不敢谈论,我跟你说这些,是怕你一个外地人吃了亏。”
杜三娘想了想道:“谢过廖相公,我自去年经历生死,见了许多死尸冤魂,再不怕这些,况且我与儿子相依为命,本就如孤魂野鬼,我自信不曾做过什么恶事,不怕那妖魔鬼怪,难得这铺子便宜,我就买了来安身立命,即便有什么恶果,我也无悔。”
廖文湘道:“既然如此,我就卖与你,你我也算有缘,若你日后反悔,可退给我,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谢过廖相公。”
随后廖文湘喊来牙人,让手下仆人带着一同去官府立契,申牒,过割,录册等等。
因廖家在本地有势力,一应手续办理方便,当日完事。
又花三日功夫,牙人将那些家具尽数处置完毕,杜三娘得了三百余两银子,一共付给牙人六十两,缴纳税银一百两。
如此算下来,相当于花了三百两银子便买下一个二层旺铺。
随后又花了些银子重新修缮,装潢,购置家具木器,等等,一层大堂,二层雅间,后面小院居住,母子二人便在金陵城安置下来。
期间廖文湘带着礼品前来祝贺,杜三娘又请他题匾。
廖文湘便题了“明月居”三字。
杜三娘请人拿着廖文湘的墨宝去刻匾,又请了厨子小二杂役,跑了菜市肉铺酒庄等等,理通货源,忙的不亦乐乎。
到了开张前一夜,杜三娘给吴乘风洗澡后,自己沐浴,随后点着灯和吴乘风说话。
吴乘风一直在逗弄小猫,问道:“娘,这小猫的男的还是女的?”
杜三娘道:“是个母的。”
吴乘风道:“那我可不可以喊她作妹妹。”
杜三娘道:“可以啊,你父亲去世,你以后也没有弟弟妹妹了,就认她作妹妹好了。”
吴乘风道:“那娘给她取个名字。”
杜三娘想了想道:“你看她黑得像块墨,读书人都说墨香墨香,就叫墨香吧。”
吴乘风道:“那我就喊她香香好了。”
杜三娘道:“好!”
吴乘风听了欢喜,一遍一遍唤着香香。
小猫似有灵性,“喵”“喵”叫着回应。
杜三娘本来心里想着明日来张之事,此时听着猫叫,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次日七月七,集市热闹,杜三娘命小二放了鞭炮,正式开张营业。
行人逛了集市,难免口渴饥饿,见了新开酒馆,少不得进来光顾,又有点心赠送,自然生意不错。
杜三娘忙里忙外,眼看客人不少,心中石头放下。
如此过去半年,生意越来越好。
次年开春,杜三娘送吴乘风去了学堂读书,吴乘风想去学堂,又舍不得黑猫香香,便道:“娘,我可不可以带着妹妹去上学?”
杜三娘道:“若她乖巧,你便带去,若她调皮,小心被先生赶出来。”
吴乘风便对香香道:“妹妹,你要乖哦!”
香香“喵呜”一声,似在回应。
如此,吴乘风便每日带着香香去读书,香香或在他脚下趴着,或者独自去学堂外玩耍,很是乖巧懂事。
廖文湘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那铺子闹鬼的传闻不攻自破,然而,廖家却没有放下此事。
廖文湘对杜三娘所说可谓漏洞百出,背后另有隐情。
花莺本是廖文清养在外宅的一名女子,那个铺子也是专门为她所开,虽是临街商铺,却不对外营业,乃是专门伺候廖文清和几个好友饮酒风流的地方。
廖文清去了几次,觉得乏味,便让花莺寻些清纯美丽少女。
花莺为了讨好廖文清,便将自己堂妹花燕子骗来,只说是帮工,做端茶倒水的活计。
谁知花燕子来到第一夜,便被廖文清玷污。
花燕子青春年少,一个黄花大闺女受此大辱,一时想不开,便当场撞死,自此灵魂不散,化作怨鬼,缠着花莺和廖文清。
花莺和廖文清二人害了同样的邪病,白天出现幻觉,夜里常做噩梦,精神恍惚,茶饭不进。
几个月后,花莺死了。
廖文清请了道士降妖除魔,结果没什么效用。
道士只说:“那怨灵的怨念强大,聚散飘忽,难以捉拿杀灭,廖先生须多行善事,以求恕罪。”
廖文清自小富贵,家族产业遍布江南各地,许多都是官商勾结,鱼肉百姓的买卖,若要真做善事,恐怕得撇下富贵,进道观做道士,那样还不如杀了他。
无奈之下,廖文清只得请了几张符咒贴满屋子,日日口诵净心神咒,又时常请道士过来诵经超度。
饶是如此,也被那幻觉噩梦弄得面容枯槁,日渐消瘦,精神萎靡,生不如死。
廖文湘本是庶出,对这位长房家兄甚是敬畏,又承蒙照拂,才经营了一些产业,平日里对廖文清马首是瞻,极尽讨好,出了此事,便一直尽心,寻找治病祛邪的方法,只是没有什么进展。
如此几年过去。
廖文清变得有些神神叨叨,喜怒无常,对廖文湘也有些怨言,时常斥责辱骂。
廖文湘也变得郁郁寡欢。
到太平三年,明月居开张满两年。
廖文湘专门跑到江东千岁观求医问药,九霄真人当时正为张太冥之事头疼,只派了弟子接待,弟子问过之后,说没什么好办法,给了一些丹药敷衍了事。
廖文湘拿着丹药下山,正巧遇到被派外差的张太冥,聊过之后,张太冥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一个名叫温太息的方士。
温太息本是江东千岁观一名道士,却私自修习幻灵术,乃是梦中降妖除魔之术,为师门所不容,便出走师门,行走江湖,专门为达官贵人驱邪。
廖文湘多方打听之下,终于寻到温太息,请来廖文清府上。
温太息让廖文清躺下入梦,自己则化出灵气,进入廖文清的眉心,神识进入廖文清的梦境。
梦境之中,花燕子七窍流血,头顶血肉模糊,站在廖文清身前。
廖文清身后就是悬崖,悬崖之下, 无数恶鬼张牙舞爪,甚是可怖。
温太息祭出飞剑,就要将花燕子斩杀,奈何长剑未到,花燕子忽然消失,等她现身,已经趴在廖文清的背上。
飞剑自行寻路,向廖文清头顶斩去。
廖文清害怕,低头躲避,不想花燕子突然变得犹如千斤重,廖文清立刻跪在地上。
花燕子在廖文清耳中呼唤:“廖文清,还我命来。”
廖文清受惊,大喊救命,满地打滚,想要将花燕子甩下来。
飞剑在上空飞舞,难以攻击。
廖文清却不小心滚落悬崖,那些恶鬼立刻扑上来撕咬
随后廖文清惊醒,满头冷汗,对廖文湘道:“你做的好事,莫不是要害我性命。”
廖文湘道:“兄长恕罪,且听温道长怎么说。”
温太息也已退出梦境,对廖文清和廖文湘道:“这鬼怨念太强,举世罕见,要想捉杀,须用别的方法。”
廖文湘道:“不知用什么方法?”
温太息道:“我们先去事发之地看看。”
当日便同廖文湘去了明月居。
到那以后,已经黄昏,温太息一眼看到放学归来的吴乘风,带着黑猫在门口玩耍。
温太息不露声色,与廖文湘进入店中饮茶。
廖文湘与杜三娘聊了几句,都被温太息看在眼里。
饮茶过后,温太息和廖文湘离去。
路上温太息道:“相公与那店家可有交情?”
廖文湘道:“不过是相识。”
温太息道:“若要救你兄长,须用那黑猫和小儿的命,不知可有不妥?”
廖文湘听了有些诧异,问道:“为何要用他们性命?”
温太息道:“那黑猫不是普通猫,乃是栖霞山火眼猫妖一族,天正三年玄门修者围杀栖霞山妖族,逃走几只,没想到在此地遇见一只。
我看刚才那猫,不是年幼小猫,应当是在几年前被修者斩去修为的大妖。
火眼猫妖一族,脾气暴躁,天生通灵,有两种灵术,一种是双眼可生灵焰,一种是灵犀共生之术。
机缘之下,猫妖可与鸟兽人族等灵犀共生,精进修为。
那只猫妖与那小男娃行了共生之术,三年便可恢复修为,也可助那那小男孩开启灵犀,修成灵焰。
另外,火眼猫妖在极端情况下,双眼可以生出强大灵焰,发挥近似于仙术灵火的功效,焚毁怨灵不在话下。
所以我们只有用那小男娃,激发火眼猫妖的灵焰,再用我道门灵术引导,便可焚毁怨灵。”
廖文湘道:“这是否有些太残忍。”
温太息道:“我只是说了方法,用不用还在廖先生。”
廖文湘道:“能否保住那男孩性命?”
温太息道:“只能尽力而为,不敢保证。”
廖文湘纠结片刻,想到自己富贵全凭廖文清提点关照,若不立此功劳,恐怕家族地位不保。
最后他道:“就按道长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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