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脱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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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交个朋友,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风长生如此说道,

“是!”吴乘风没有否认。

风长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他对吴乘风的遭遇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却可以理解,若能帮他完成母亲的遗愿,自己也乐意为之。

“后来呢?”

“后来追兵来了,妹妹斩断与我的灵犀共生,然后和夜姬夜魅两位姐姐,一起引开追兵。

我独自逃走,一路向西,见识了数不清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后来我到了洞庭湖畔,乞讨度日,九岁那年,阴差阳错救了令狐野。

令狐野带我去了巫山,十年间,我在那里我学会了他的焱灵术,学会了江离子的饲鬼术,学会了胡绯绯的冷魅术。

去年,我融合焱灵术和猫妖火灵术,创出了怒灵之火。

我终于超越了他们三人,影魔黎沐春也答应让我离去,临走之前,黎沐春交给我调查鬼门的任务。

我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去到金陵,想给母亲报仇,到那以后才知道,香香三姐妹已经屠杀了廖氏满门,帮我报了仇。

但是她们被玄门修者围捕,又被张太冥、释玄和尚、孔知南、孟守节四人凌辱残害。

于是我就想为她们报仇,我打听到张太冥等人去了西南梦国,我便去了梦国。

到了梦国,没有遇到那四个败类,却遇到了巫女彭月儿。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这时彭伦道:“那你喜欢我妹妹,也是为了完成你母亲的遗愿吗?”

吴乘风不置可否道:“也许是吧!”

彭伦的语气有些轻描淡写:“真想打你一拳!”

“可惜你现在没手了。”

沈太白感叹:“你起码还与自己的母亲生活过,而我,从来没有见过父母,人真是生性凉薄的动物,我甚至没有报仇的欲望。”

吴乘风道:“人还是善变的动物,我失去母亲以后,变得易怒,若不是冷魅术,早就迷失心性,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变,想要匡扶大道,惩恶扬善,想要名利双收,逍遥快活。”

沈太白道:“咱们都深陷血海,还说什么逍遥快活。”

风长生道:“小哥方才说,那梦境之中,都是虚假,除非是灵体进入,你们来看,咱们现在是神识还是灵体。”

吴乘风道:“那康申老贼不是说可以自焚灵犀,想来是灵体。”

沈太白道:“他也说了这是幻境,若是幻境,便是神识,除非真的死了,有极强念力的鬼魂才能进入。”

彭伦道:“那牛头马面也说了,这里是幻境又不是幻境,想来咱们是灵体又不是灵体。”

风长生道:“表哥这话说了等于白说,若不是灵体,咱们在这里灰飞烟灭,丝毫不受影响,说不定还能回到现实,若是灵体,消散于此或者禁锢于此,咱们的真身恐怕真的变成木头人,也有可能当场死去。”

吴乘风道:“死便死了,我已经报了仇,也完成了母亲的遗愿,死而无憾。”

彭伦道:“我妹妹可对你有心?若她对你有心,你便不能随意死去。”

吴乘风道:“那不如你救我出去,出去以后,若她愿意,我一定娶她。”

彭伦道:“我梦国女子不外嫁。”

吴乘风道:“你梦国女子不外嫁,那长生是怎么来的?”

彭轮道:“可惜他母亲和祖母都是悲惨收场,若不外嫁,说不定有个好结局。”

风长生道:“我不会让她们白死,表哥也不用忧虑,凡事并不绝对,纤纤母亲就得了善终。”

沈太白道:“你们聊得尽兴,好像咱们真的能活着出去一般,我只感觉这耳朵也有些听不清了,嘴巴也僵硬,想来不久就要又聋又傻。”

血海微波,拍打这这几个头颅,他们已经看不到,闻不到,就连这忘川河水的湿润和粘稠都快感受不到。

风长生真切地感受到七情六欲的淡化,消失,他们聊天那么平淡,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所有的欲求和趣味都变得淡薄。

意识也似在坠落,熄灭,他还有一些事没有弄明白,努力问道:“小哥,你跟我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是真的。”

吴乘风的声音有些遥远,风长生知道听觉很快就要失去,不过听到这句回答还是有些欣慰。

听觉消失之前,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吴乘风的声音仿佛呓语:

“我在茶馆听书的时候想当个说书人,我看小说的时候想写一本书,我有喜欢的女孩子时就想为她写一首诗,我并不想当什么诗人,但是我却想做美好的事。

可我总是杀人,还是虐杀!

我好累,我好像听不见了,连记忆也模糊了。

母亲,妹妹,故乡,江南,洞庭,巫山,都看不清了。

只剩那些血腥,污浊,卑劣,罪恶。

我为了给母亲,给妹妹报仇,为了强大,为了愤怒,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却忘记了她们的模样。

我忘记了珍视之人的模样,却记得仇人的模样?

为什么我记不住善良和温暖,却只记得丑恶和冰冷?

我与好人比好,与恶人比恶,所以那些恶人,为什么不选择做好人呢?

我的仇人都死了,可是这人间的恶杀也杀不完。

你是我的朋友。

你也有一个风字,我也有一个风字,像风一样去活着吧,比善良更善良,比温柔更温柔,比傲慢更傲慢,比暴戾更暴戾。

去复仇吧,为了你的家人,为了全天下受苦的人。

去创造一个没有恶的世界吧!

那样的话,人间就不会有我们这样的人了。”

一切都归于沉寂。

风长生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没有感觉,没有知觉,没有思绪。

人有三魂,曰生魂,觉魂,灵魂。

生魂,主人之生机。

觉魂,主人之感觉。

灵魂,主人之灵性。

灵魂沉睡,觉魂闭塞,只剩生魂还在那里吊着,如同草木。

空洞,虚无,枯寂,绝望,比深渊还幽暗,比血海还浩渺。

这场受刑,近似于道。

像是过了一万年,混沌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神识。

半睡半醒之间,神识中生出无数文字,打乱,重组,诸子百家,经史典籍,诗词歌赋…

最后,文字化为一部《墨子》,墨家天志在此,墨家剑纲在此,墨家墨阈在此。

风长生心念微动,似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文字散去,混沌变得分明。

山如猛兽,踞守四方大地,仰观寰宇,俯视众生。川如血脉,流经千里沃野,滋养万物,传衍道源。

恒古的风吹过,蛮荒之野回荡着孤独而悠扬的波动。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咚!”“咚!”

谁从遥远的地方走来,带着人间最沉重,最坚定的脚步声。

大地为鼓,脚步作槌。

旷野响起战歌,原始而朴素的怒吼,响彻天际。

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

如此熟悉,应是旧相识。

脚步还未停歇,凡走过的地方,生出野火。

天地为炉,野火焚香。

不祭神明,只祭刀耕,

野火烧穿了天地,焚毁了一切。

深渊抹平,血海填满,眼睛又能看到,鼻子又能嗅到,耳朵又能听到…

还是那一间石室,空空荡荡。

吴乘风,沈太白,彭伦,都不见了。

风长生愣了许久,终于确认自己回到现实。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也不知道另外三人去了哪里。

他用出灵气,挣脱束缚。

走到一侧石壁,用力一按,石块移开,露出通道,走到通道尽头,往侧壁一按,石块下沉,露出光来。

和铁马庄的石室一样,外面也是一个旱井,出了旱井,也是一个庄园。

正是黄昏时分。

残阳如血,风长生感到一股腥气,他揉了揉鼻子,看着远处的城墙。

那是真定府的南城墙。

庄园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匹马。

风长生解下栓马绳,翻身上马,向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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