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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时间在伏森的睁眼闭眼中流逝。十天？二十天？还是五十天，我早已分辨不出。伏森是这片森林的主宰，主宰那些魔物的生命，主宰晨昏日落。自从我开始给伏森按摩後，他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有时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是为了让我给他按摩才故意晚睡早醒。不过我也不介意，谁让我是有责任心的“兽医”。

揉著伏森不再像原来那样冰凉的右臂，我问：“伏森，有没有感觉？“

“没有。”伏森半阖著眼道。我有些气馁，按了这麽久难道一点起色都没有吗？看著伏森，我突然想到了项羽。一代枭雄，西楚霸王，最终却被刘邦那个奸雄打败。伏森就像项羽，他那麽厉害，也许比雷乌还厉害，却只能被这样困在森林里。他已经被困了三万年，还要再被困三万年，或三十万年，直到他死。

甩甩头，把这些杂念都甩掉，还好伏森不是雷乌，不然一定会骂我“愚蠢的人类”。我开始按摩伏森毛茸茸的右腿，虽然“它”太久没有活动过了，不过肉质还是很硬，捏得我指头发疼。

“唉？”身体突然腾空，我好奇地看上去，然後咽了咽口水。我看到伏森的眼睛发出绿光，而他移动我的方向靠近他的脸部，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能不能把我打晕了再吃。”当伏森把他的獠牙凑近我的脖子後，我再次感叹自己的雷达竟如此准确。心里奇怪伏森为什麽又想吃我了？我抽空瞟瞟地上的焦肉，可能是伏森终於吃腻了这些难吃的东西。

“啊！”，不等我难过，剧痛从脖子处传来，我想起伏森是如何吃那些魔物的，身上好疼，钻心的疼，比雷乌把我变成魔物时还疼。打晕我吧，打晕我吧，我在心里直叫，疼痛的身体凌空蜷缩了起来，泪腺开始分泌**。

伏森的身体前倾，让我挨著他，剧痛让我**，我不负“自”望地晕了过去。

．．．．．．．．．

我弄不懂魔王的心理，不管是雷乌还是伏森，可他们却能清清楚楚看透我的内心。我睁著眼睛，身体因之前的剧痛而抽搐，我发誓再也不要遇到第三个魔王。我趴著，任眼泪鼻涕全流到伏森的身上，不管那样会不会让我也很脏。

“一直向前走。”伏森在我耳边道，声音很低，依旧沙哑，“不要回头，不要•转向，一直，向前走。”

然後？我心里问。

“走出‘黑森林’。”伏森单手把我抱下去，他的手指向前方，一道光柱顺著他的手直伸向前方的树林。

伏森，你是让我离开黑森林吗？

“记住，一直•向前走。”伏森指引我离开的方向，我却只想知道他刚才对我做了什麽。

“我把我•一部分魔力•给了你，‘黑森林’里的魔•物无法靠近你。”伏森的指头碰了碰我，让我走，我回头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拖著酸痛的身体向前爬去，伏森休一特，我记住你了。

不知爬了多久，伏森的光被我抛在身後，我一边爬，一边擦眼泪，前方有石头，左拐，继续爬，碰到一棵树，右拐，继续爬，直到我再也爬不动了，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心里把雷乌和伏森骂了个痛快。如果以後有人和我说他是魔王，我会把他打晕然後逃走，逃得远远的。都是雷乌，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乱。揉著疼痛不已的脖子，我觉得伏森不是魔王，是吸血鬼。

四周突然亮了，接著有东西重重地落在我的身後，我没回头，脑袋空白地继续爬，然後我的身体向後飞去，撞上并不怎麽柔软的东西後被人固定住。

“我说了，一直‘向前’爬！”上方是伏森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抬头，身体因猛力的碰撞让我的泪又喷了出来，他不是在地上吗？我脱口问：“你怎麽过来的？”摸摸腰上的手臂，确定是本人。再看看四周，我没回到原地。问题来了，伏森不是被锁住了吗？

“我怎麽．．．过来的？”伏森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右手，我也看去，显然我们两个都很疑惑。

“我．．．”伏森坐在地上，被困了三万年的右手与双腿正用正常的姿势行驶“他们”的职责。伏森举起右胳膊，黑烟冒起，“自由了。”他先是喃喃自语，过了许久之後，眼里的亮光汇聚，然後他大力地把我举到他的眼前，眼中的平静变成了疯狂，“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这个信息在我的脑中转了好几圈，我才清醒过来。泄愤地在他身上猛拍：“伏森，你自由了。”为什麽他不早点自由，想到自己又白白受苦，我想死的心都有。

被困了三万年的伏森，在他由希望到绝望，又由绝望到无望之後，身上的枷锁突然消失，那种狂喜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被感染，何况是他本人。树林里刮起大风，飓风的中心是伏森。他终於等到了这一天，虽然当事人和我一样并不清楚他是怎麽自由的。

伏森搂著的手弄疼了我，他激动地大吼著，林子里的魔物四处逃窜，浓浓的黑烟翻腾，他的角黑得发亮，脸上的笑像呆呆。过了一会儿，发狂够的伏森像雷乌一样单手把我拖到他面前：“很疼？”他终於想起他咬我的事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疼我怎麽会哭。擦擦脸上的水，我揉著依然疼痛的脖子，心里那个恨。

“把你的魔力拿回去，我不要你的力量。”想到他为什麽咬我，我马上说，我可不要成天担心自己会不会爆掉。小说里那些真气过度的人不是都会死麽，我是人类怎麽能有魔鬼的力量。

“最低等的•比可也•能杀死你。”伏森对我的要求感到费解。他的獠牙收了回去，只露出一点点，却让我万分痛恨。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我冲他吼，我不要有魔力，不要做魔物，“我是人类人类！”

“不是。”伏森和雷乌一样讨厌，打破我的梦。

伏森把我拽过去，低头咬住我的脖子，那股剧痛又传来。我讨厌你，讨厌你，我在心里痛骂，我不要变成有角有獠牙的生物。

“墨维。”伏森终於放开了我，我疼地无力开口。

“心网•救不了你，力•量，只有力量•才能救你。”伏森舔上我犯疼的脖子，沙哑地说。

我不要力量，我也不要心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有角，不要有长牙，我要做人类！！

“不会有角。”伏森开口，大力的擦掉我的泪，粗糙的手弄疼了我，而我的眼前却浮现出一双金色的眼眸。突然，伏森起身，迅速把我甩到他的肩上，我的脖子差点断掉。

“维！”一道让我又差点哭出来的声音穿透黑烟，脑海中那双金色的眼眸出现在我的面前。

“雷乌！”看到他，我竟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鼻子酸酸的，“雷乌，你这个笨蛋！你到这里来干什麽！”虽然很高兴见到他，可我一直很害怕他出现，我抓住伏森的手，怕他对雷乌出手。

雷乌的体型也变得很大，和伏森一样，他瞪著伏森，准确的说是伏森放在我身上的手。

伏森的气息变了，空间开始扭曲。一见他这样，我急得大喊，“伏森，你冷静点！你们两个是亲戚，是同类！”这话不仅是对雷乌说，也是对伏森说。伏森是超级大魔王，雷乌一定打不过他的。我的想法刚落，雷乌怒吼，他的额角变成了红色，他甚至变得比伏森还大。

糟糕。这家夥最受不了我说别人比他好。

“伏森，他是雷乌，你的後代！雷乌，他是三万年前的魔王，是你的长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伸开双臂，挡在两人之间。想下去，却被伏森死死按著。

“我没有後代（长辈）！”两人不愧是亲戚，异口同声。

“维，他有没有碰你！”雷乌咬牙切齿地看著伏森。

“他是我的。”伏森舔舔伸长的红色獠牙，把“娇小”的我按在他的肩上，舔了舔我的脚趾。

“他永远不会是你的！”金光冲著伏森而来，雷乌从不离身的披风兜头罩在我的身上。

“吼！”两条恶犬同时狂吠，扑向对方，用黑烟和獠牙撕碎敌人。一山不容二虎，一林不容二犬。我在伏森的肩上晃来晃去，雷乌要抓我，伏森不让。继天魔大战之後，我有幸有见识到魔魔之争，可我根本笑不出来。

“不要打！不要打！”用披风随意地把自己裹住，我无力地大喊。

可我的喊声对两只打红眼的恶犬来说简直毫无作用。刚脱困的伏森依然那麽强大，而在他眼里是比可的雷乌却毫不逊於他。无数的伤口在两人的身上出现，我的身上落下不知是谁的血。

“你们两个王八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要回人界！你们这两个混蛋！”我把长久以来的愤怒、不满和怨恨统统发泄出来，随便你们打好了，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梦游魔界了，我要醒了，我的梦要醒了！

一道彩光从我的体内散出，冲开了身周的黑烟，我离开伏森的肩膀，躲开了雷乌的魔爪。

“维！”

“雷乌，你这个笨蛋！”在昏迷前的0.01秒，我抓紧时间吼回去。快跑啊，伏森会把你吸掉。

．．．．．．．．．．

．．．．．．．．．．．．．．

“呜汪呜汪．．．．．”

“呆呆，别咬我的拖鞋。”

把脚奋力从呆呆的嘴里抽出来，我拍拍沙发，呆呆吐著舌头跳上来，要吃我手里的鸡翅膀。我把它的头推到一边，狠心地继续独享麦当劳的鸡翅，还有我从超市买的一堆卤牛肉、猪耳朵、猪肘子，总之，全部是肉。

“墨维，你猪八戒投胎啊。”从外面回来的娟子震惊地看著满桌子的肉，把快馋死的呆呆赶下沙发，霸占了它的位置，不客气地拿过一只鸡翅膀开始啃。我把吃剩的骨头扔给呆呆，没办法吃太多盐它会掉毛，所以不能再给它吃了。

“娟子，我以前怎麽没发现肉这麽好吃。”我舔舔手指头，开始吃牛肉。

“我以前怎麽没发现你是猪八戒。”娟子损我。

“你姐刚才打电话，说一会儿来接你。”

“哦。”我惬意地大口喝酒（啤酒），大口吃肉。

娟子身体一歪，躺到我肩上，打开一罐啤酒学我。“小白，你命可真大，被汽车撞了一点事都没有。”说这话的时候，我听到娟子的声音变了。我搂搂她，道：“娟子，大难不死必有後福。说不定哪天我就发达了。”

“我不想你发达，你别再吓我就行。”娟子抱紧我，车祸吓坏了她。还好她新交的男朋友知道我们两个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不然肯定吃醋。

回到人间已经一个月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大马路上，身上是雷乌的披风，恰好迎面开过来一辆小轿车，我刚站起来，它就撞了过来，然後我华丽地飞了出去，令我惊讶的是我只有左小腿骨折，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幸亏司机是个好人，他把我送到了医院，并帮我找到联络，谁让我被撞的地方属於美国呢。後来的事就很顺利了，联络找到我，并按照我的要求把我送回了国。回国的那天，父母哥哥和姐姐都来机场接我，还有娟子和呆呆，除了姐夫。

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抹去了，就好像我根本没有消失过。肖恩死了，他的父亲，联络的老板竟然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没问联络肖恩有没有留下尸体，既然所有的事都很合理，我就不自找麻烦了。

把我刚拆掉石膏的左腿小心地从沙发上挪下来，我推推娟子：“娟子，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麽？”娟子立刻把耳朵凑过来。

“联络和他的‘可爱’真的有奸情。”我阴笑，娟子也开始阴笑。

“多少？”娟子舔舔嘴唇。

“怎麽也得这个数。”我伸出三根指头──三百美金。我没说谎，在美国治疗的那段时间，我半夜醒来时亲眼看到联络在亲“可爱”的嘴，只不过可爱从一只猫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男孩子。不过“可爱”很凶地瞪了我一眼，我只能装睡把头转过去。

“哦哈哈哈．．．”娟子笑得像老巫婆，对这件事的接受度让我怀疑她早就知道了。

“你要还是我要？”我问。

“一起。”娟子豪气地拍拍我。

“好。今晚就给联络打电话。”我也贼笑起来。

半个小时後，姐姐开著车来接我。我把娟子也拖上了，她男朋友出差了，她一个人在店里肯定又是吃外卖。家里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不能用疼爱来形容，要用溺爱。他们知道了我的无辜，愧疚让他们任我予取予求，不过我什麽都没取，因为我很心虚。

肉饱神虚，坐在车上我越来越困，迷糊中，我好像看到一双金色愤怒的眼睛，大声叫著“维”。我赶忙睁开眼，拍拍吓坏的心脏。我不回去，绝对不会再回去。雷乌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不过从他每晚造访我的梦境，打扰我睡眠的这一情况中，我猜测雷乌并没有被伏森吸收，如果他真的被吸收了，我．．．不想不想，既然他这麽久都没来找我，那我和他就没关系了，墨维梦游魔界已经完结，这件事我会永远压在箱子底，当作从未发生过，从未。

“维维，晚上想吃什麽，姐姐给你做。”

“肉。”

“你真成猪八戒了。”

“我叫墨八戒。”

“哈哈哈哈．．．”

我靠在车窗上，把魔界的一切都丢了出去，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没有人再窥探我的内心，没有人再让我当同性恋，没有人再把我不想要的东西强行塞给我。我看著後视镜中的自己，染黑的头发没有一根金发，至於皮肤，我会把他晒黑，晒得和我今天吃的猪肝一样黑。

雷乌，撒由那拉，我讨厌你。

伏森，希望永不再见。

魔界，我要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