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仇,死结难解_116. 都到这个份上了(一)(1 / 1)
“那个女人躲在欧阳阳家整一周都没露面。韩建国昨晚已飞重庆筹钱。哼——”幽暗的楼梯间,只剩路云风的哼笑,“八千多万,量他也拿不出。”
一点暗红火光一闪一闪,随着路云风那一声拔高的冷笑,感应灯骤地亮了。烟蒂上的火光便幽地黯了下去,袅袅烟雾遮住了雷鸣霄的大半张脸:“那边律师什么反应?”
“呵——能什么反应?就那么个小所,直接蔫了。借款协议上白纸黑字,我们撇得干干净净,共同债务想得倒美。”
雷鸣霄一边熏烟一边掏出手机。调出防火墙拦截的电话短信清单,他皱了眉。都到这个份上了,那个女人居然还在死撑,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来过。
“段少这两天倒没去过那边,一直留在高少的别墅,少了他掺合,办起事来要顺手得多。”路云风幸灾乐祸,“不过,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蔡峰欧洲回来直接甩下段子琪回了公司,你猜怎么着?”
雷鸣霄盯着手机,漠无表情。
“他在贱卖股权套现。现在,怕是正给那个女人雪中送炭呢。”
雷鸣霄猛地抬头,熬得干红的眼睛透着嗜血微光。
路云风不免关切:“老爷子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都在医院守了这么多个晚上,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哦,对了,露露这几天一直在托我找你。”
嗞——雷鸣霄在垃圾桶上摁灭烟蒂,嗖地扔了进去。铿地,他拉开紧急通道大门,硬梆梆地直朝病房那头走。
“唉——”路云风跟出来要叫住他。
雷鸣霄扭头,整一副冰脸,拒人千里。
“那好,有事随时通知我。”路云风识趣地离开。
“爷爷怎么样?”这些天,雷鸣霄沉默寡言,问的最多的也就这么一句。
路阿姨冲他嘘了嘘嘴,悄声道:“刚刚吃了流食,睡下了。最近都睡不踏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疼醒了。”
紧绷的面庞似乎又紧了几分。雷鸣霄轻轻地踱去床头。吊着点滴的手背缀满老年斑,枯瘦如柴的手指直泛着青筋,不,那筋脉明明都泛了紫黑。他敛眸,眼角痛楚地耷了下,掌心轻轻地贴了上去。他扭头,爷爷哪怕沉睡嘴角也还是挂着痛楚,可霎时,那双浑浊的眼睁了开。他赶忙弯腰:“爷爷,吵醒你了?”
雷爷爷笑着摇头,声音很虚弱:“没,我没睡,就……就打了个盹。”
雷鸣霄顺着床沿坐了下来。他托着老爷子的手:“那就再打个盹。”
雷爷爷摇头。他抓住孙子的手,满目慈爱:“回去吧,守着我这个糟老头子算怎么回事?笑笑保胎不容易,这个时候身边最需要人,去吧,陪陪她。”
雷鸣霄的脸色微变,顷刻,他刻意笑得轻松:“保姆阿姨一堆,哪里用得着我?”
雷爷爷拍一把孙子的手,嗔笑:“雷家的男人个个疼老婆,就到了你爸歪了种。你可得正回来。你奶奶生你爸那会,在**躺了两个月,我就足足守了两个月。这才像个男人。像你爸,孬!”
雷鸣霄尴尬地赔笑。圆一个谎,直恨不得要编出成千上百个才能堵住漏洞。离婚的事,一直是瞒着老爷子的。两个多月没见孙媳妇,老爷子怎么可能不唠叨,卧床保胎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说辞。他起身:“那你好好睡一觉,我去去就回。”正好,他也想看看蔡峰那个世纪贱男要怎么雪中送炭。
小区外的奶茶小铺,不过十来个平方,入夜,生意有些惨淡。临窗的逼仄拐角,莫笑和蔡峰隔几而坐。
蔡峰抿一口咖啡,下意识地瞥一眼杯子,眉梢扬起一缕鄙夷弧线:“速溶咖啡真不是个味儿。”
莫笑睨他一眼,移开目光,瞟向窗外。物是人非,当年,那个自习教室外,因她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而感动不已的纯真少年再不见踪影了。纯真?她勾了嘴角苦笑。在他们相遇的年纪,他怕是早已蜕去了纯真,否则他怎么做得出见死不救的行径?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找我?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如果不是海涛给我电话,我在欧洲,这边的事还真搞不清楚。”
莫笑无意识地端起敞口杯。她浅抿一口,奶茶有些腻口。弃捐风波闹得最盛时,他正春风满面地办着订婚礼,接着又是欧洲蜜月旅行,她连找他质问当年真相的机会都没有。他该是有多虚伪才说得出口这番话?她只觉得心底泛冷,直后悔应邀来这里。
“养老地产明明是雷鸣霄拉着段子昊捣鼓出来的破事,怎么轮到你来背黑锅?”蔡峰的语气有些不屑嘲讽又有些薄怒忿忿,“怎么?他真撇了个一干二净?”
明知故问……
莫笑双手捂着敞口杯。她低头,吞了一大口。那份借款协议就是她心底的一个黑洞,每提一次,那个洞就又敞开几分。枕边人一直都在算计她。整整一周,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条款,他早算计好了,赚了,是夫妻共同财产,赔了,与他毫无关联,她白纸黑字地承诺她一力承担,无关夫妻共同债务。米律师说得再委婉,她懂,哪怕上了法院她都毫无胜算。蠢,与人无尤,她只有打落牙往肚里吞。
此刻,她就觉得奶茶浓郁的香味直冲鼻,涩涩的茶香直像一把把碎石割着她的喉。她一脸平静,可眼圈都被奶茶的热气熏得红了:“找我,就为这个?”
“我早提醒过你,他没安好心。你如果听我的,怎么会落到今天!”蔡峰抑着怒火,额角的青筋微微突出。
莫笑抬眸,澄亮的瞳孔雾了一层氤氲。她却笑了:“谁没爱上过个把人渣。我只是……运气太差,一个这样,再一个还是这样。”
蔡峰皱了眉。他探究地看着她。她是在指桑骂槐地骂自己?
莫笑靠回椅背。她松开敞口杯,直切正题:“我来是想问你,当年骨髓——”
茶几上,蓦地飘落一叶纸片,噤了她的声。轮到她抬头,探究地盯着他。
“五千万。”蔡峰推了推支票,“你先拿去,先拖住债主,让他们宽限一周。一周之内,剩下的,我再过给你。”
莫笑低眉盯着支票上的圈圈点点。她一脸惊疑,连眉心都簇满了疑云。
“我说过,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蔡峰深情地浅笑。他伸手握住莫笑的手:“给我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我们重头开始。”
莫笑愕然,都忘了抽手。
蔡峰更加胸有成竹。他紧住她的手:“这件事交给我。你安心做我身后的女人就行了。”
莫笑回过神,猛地抽回了手。她还想问骨髓库的事,却开不了口了。八千多万对这个男人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懂。大学那会,他就成天叫嚷着要想办法挖第一桶金,而现在,他好不容易小有所成,却几乎对她倾囊相助。说半点不感动,无疑是在自欺。她茫然地盯着窗玻璃:“你的好意,心领了,可我不能接受。”
食指敲着支票,蔡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挑眉:“是因为段子琪?”不等莫笑回答,他靠回椅背,翘起二郎腿,神色有些狂妄:“她管不着我。我和她虽然领了证,可算不上……夫妻。”
莫笑雷击般扭回头。她头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话,再一次刷新了她对眼前男人的认识。
“我们顶多算是,嗯——”蔡峰耸肩,“Partners,我有我的生活,当然,她也可以有她的。五月的婚礼,不过是个过场,那不是什么爱的宣誓。”他倾身,伸手去拉莫笑的手,“我的爱,只会给你。”
莫笑只觉得什么东西一冲上了脑。她厌恶地抽手,更是厌嫌地搓了搓,好像沾了什么污物似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问,肩膀都气得有些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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