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顿悟(1 / 1)
然而这原本就是我所预料的不是吗。他必定会站在曦儿那边,他们相识已久,自然彼此亲厚些。
正如在大漠时师父教我的那首诗歌,“茕茕雪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然而现在看来我更像那只东奔西顾的兔子了,在苍茫大地中茕茕孓立,踽踽独行,无有什么可依托的人。
离开罢,离开此处去寻找师父与苏白白。我原本心中动摇着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借口是苏白白许会找回来。
我明白我心中会萌生出留下来停止探寻之路的缘由是朱樉,然而当我开始相信他会像师父和苏白白一样然我觉得安心,让我依靠之时,他却无声地告诉我,我于他,不过是一盆名贵花卉,可以挤些时间精力来呵护,但绝不是不可或缺。
要知道,名贵的花卉有许许多多,眉目姣好的女孩儿也有许许多多。黑色的曼陀罗那样珍稀,世上也并非仅此一朵;西子那样美,夫差怀中也还残留着郑旦的馨香。
我明白我在这世上并非唯一,但我就是想要找到一个非我不可的人。
也许用尽毕生之力也找寻不到,也许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确定了那人便是你苦苦寻觅的人。
这样细细想来,才发现师父也并非非我不可,他可以收其他的弟子,其他比我更加乖巧伶俐的更能讨他老人家欢心;然而苏白白却是非我不可的,他永远只会有我一个师姐,其他收入师门的皆是他的师弟师妹。
也就只有他了。等今后找着了他我便打着他师姐的头衔粘在他身边蹭吃蹭喝,吃穷了我俩便一起上街做乞丐去。
想到这里我心情又明快了些许,嘴角也不经意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朱樉见我良久未吭声,便放开抱着我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我,缓缓道,“你不必担忧,我处理的及时,还未曾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你只管跟我回去罢。”
我心道,连朱棣一个那样的闲杂人等都知晓了,竟还说没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然而他的目光柔和且坚定,让我情不自禁在一瞬间便把
方才在心里想过的那些绝望之词通通忘却。
无论如何,他为我做了许多,我应该知足。受些委屈倒也罢了。然而总是有一丝难过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有意也叫他不舒畅,便低眉顺眼轻轻一福道,“多谢爷了。”
朱樉忙伸手扶我,佯怒道,“怎的同我行这些个虚礼!”
我只微微抬头巧笑着望他一眼,道,“这本是婢子要做的,礼法不可轻废。”
朱樉伸出中指一弹我额头,瞟我一眼道,“什么礼法,还不都是些唬人的鬼东西,快快跟我回去将衣裳换了,仔细受了寒!你身子本来就弱,再一病不知又要调养多久。”
回到处所时早已有人备好了衣裳热汤,我被朱樉灌下一碗姜汤,浑身发热,又泡在热气腾腾的驱寒汤药里,不禁虚汗淋淋头晕目眩。
方才进门之时众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样,想必是都已知晓了棠园中之事,他们是朱樉的人,朱樉虽能管着他们的嘴不乱说,却于他们对我心怀芥蒂之上无能为力。
换上干净衣裳出来,方见曦儿卧在朱樉侧殿床塌上,小脸惨白,时不时微微一抽气,显然那一刀刺得足够深。
曦儿见了我并不讶异,反倒冲我淡淡一笑声音嘶哑道,“过来。我与你说说话。”
瞧着四下有婢子候着,倒也不怕,便堪堪走过去,离她一丈开外,道,“有何事要说,便说罢。”
曦儿只是冲着我笑,并不说话,那笑容很纯净,什么都没有,却让人觉得很凄凉。
我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便好好养伤罢,以后咱们好好相处,你不必担心我会与你抢夺些什么,毕竟,总有一天,我是要离开的。况且我也斗不过你。你赢了,主子选了你。”
我这样说着,脸上虽风轻云淡丝毫不在意,心中却如刀绞般难受。
曦儿仍是笑着,也刻意压低声音道,“我已然想明白了。就算是你离开了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你到来的。她们却不会像你这样傻。一切全是我的错,是我太过执着。我们今后好好相处罢。”
她的神情也如我的一般平和淡然,无有一丝波澜。那么她的心呢,是否也如我的一般疼得厉害?
我抽身欲走,却听她幽幽的声音在我耳边飘过,“主子选的,并非你我,是他自己。
时光如水般轻轻流走,因着年节时朱樉整日不在院中,我也偷了个闲,躲在屋内摹字帖摹古画,心下有逸少与长康二位老先生作陪,旁人对我侧目而视又有何妨,权当看不见便是了。
许是前些日子油腻之物食多了些,近来胃口不大好,总不想食饭。勉强塞了半个精巧饼饵便觉得撑得厉害,便在这屋中走动走动,以此消食。
听得小厮喊道,“二爷回来了。”我心中甚是纳罕,今日是上元佳节,他应更忙着与众爷儿们出去玩耍才是,怎的这样早得空回来。
一面想着一面出去迎他,外边下了雪,他披着的斗篷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远远望去就像一个雪人。
我忙伸手帮他解下斗篷,正欲抖掉其上落雪,却听他急急道,“小心一点,别把它们洒掉了!”
我不解其意,他身后一小厮道,“爷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不让撑伞,自个儿走雪里!要是受了寒可……”
朱樉轻声喝道,“你勿要再多嘴了,爷岂是这样容易受寒的!”
说着偷偷瞟我一眼,见我容色依旧平和,有些泄气道,“也罢。你洒掉罢,融在我斗篷里没得屈了它们。”
我便依言抖掉其上落雪,抱着微湿的斗篷跟着朱樉进屋来。
朱樉见我半天不言语,便道,“尽日你对我都是这般爱理不理的模样,曦儿又……我一个人何其寂寥!”
他说到曦儿时忙打住,目光游离,显然是怕又激起我可怕的嫉妒心,再次对曦儿“下手”。
我瞧他这模样心中却觉得苍凉的可笑,便道,“爷怎的回的这样早,闻道今日上元节,应有灯会才是。”
朱樉见我这么一说瞬间面露喜色,道,“我便是要带你一同去看那花灯会。今日适逢飘雪,雪影斜照琉璃灯,想来便是极美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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