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及笄（1 / 1）

一嬷嬷忙过来按住我欲扯掉裹脚布的手，劝慰道，“姑娘听话，要想做成人上人，必得吃得苦中苦。您乖乖儿的起来走几圈。”

我哭丧着脸道，“你们便杀了我罢，将我赶出去也罢，我不走，我的脚好痛！”

面对一直撒泼不乖的我，嬷嬷们也没有办法，劝也劝不了，只好无奈摇着头出去了，只将我手脚缚在藤椅上，免得我乱动乱蹭，将裹脚布弄散。

领走时掌事嬷嬷道，“姑娘好生歇着，自己一人好好想想，过两个时辰再来瞧您。”

我手脚被紧紧缚着无法动弹，只得百无聊赖地盯着炭盆中烧得殷红透亮的碳，数着哔哔剥剥的声响。脚上痛极，却又无法去摸，实在叫人难受。

正痛楚煎熬着，却听门外有一熟悉声音道，“各位姐姐让我进去罢，嬷嬷们使我来给姑娘添炭火。”

推门进来一人，我是背门而坐，自然看不到是谁人，然而听得那声音心中却早明白是朱樉来了。

原本好好的我知晓朱樉来了忽然鼻尖一涩开始淌起泪来，止也止不住。

朱樉合上门，蹑手蹑脚过来捂住我眼，笑道，“姑娘猜猜我是……”

指尖触到我温热的泪，话还未说完便探头过来一脸凝重望着我，担忧道，“怎的哭了？”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哽咽着道，“你怎么来了？”

朱樉伸手擦掉我脸上泪珠，一脸心疼道，“我便是怕你莽莽撞撞又做错什么事，便偷个闲过来瞧瞧你。阿献说你被嬷嬷们带到偏殿暖阁，我便来了。可不，一来便撞见你在哭。却是怎么了？”

我冲我塞在绣花小鞋里的受伤的脚一努嘴，委屈道，“她们欺负人，她们把我的脚给折了！”

小厮打扮的朱樉走到我跟前来蹲下轻轻摸了摸我的痛脚，自责道，“我若是知晓你还未曾裹脚说什么也会早早叫嬷嬷来替你弄的，拖到现在……裹脚这事，似是年纪越大越疼呢。你可还好？”

我白眼一翻拖着哭腔道，“不好不好很不好，脚痛死了，为什么非得裹脚不可？”

朱樉冲我痛脚轻轻呵着气，企图借此减少些我的痛楚，柔声道，“傻丫头，姑娘家家，若不裹脚，怎能嫁的出去？”

我嘟囔道，“我又没打算要嫁人，裹什么

劳什子脚，你快些帮我松了绑。”

朱樉伸手一扣我额头，正色道，“你日后要嫁给我的，怎的不嫁人了。”

我忽的脸一红，幸好来朝天殿前为了显得喜庆曦儿姐姐给我涂了厚厚一层胭脂，脸上红晕应是看不大出。

为掩饰心中羞涩我佯怒道，“莫非我不裹脚你便不会娶我了么？”

说完这话我顿时有一种想要舌自尽的冲动。我究竟生的是什么脑子啊！竟然能想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朱樉见我神色有异，心知是我羞赧，笑道，“无论你怎样我都是愿意娶你的，然而却可能娶不了你。我母后便因着未曾裹脚受了许多委屈，我不愿你也受那样多的委屈，你便挺一挺，权当是为我罢。”

我一脸羞涩别过头去，闷声道，“哼，你愿意娶我却不一定愿意嫁你。”

朱樉笑着探手过来拍我的头，道，“不愿嫁我，却是为何？”

我脑袋瓜子一转，滴溜着一双眼冲他狡黠一笑，道，“你可曾裹手了？”

不明就里的朱樉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笑道，“你一爷儿们家家的，未曾裹手，怎会有女孩儿愿意嫁？”

朱樉听罢强忍着笑，声音发颤道，“你切勿再逗我笑了，我要走了不然等会子被别人发现就惨了。”

我瞪大眼道，“为何怕人发现？”

朱樉道，“此处是不准皇子外臣进入的，就如同你们不能进前殿一样。”

我恍然大悟，随即又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朱樉笑道，“你没见我这身打扮么，我便是假冒小厮溜进来的。”

“难怪我见你目光贼溜溜若鼠也！”我瞟他一眼，“你快些去罢，我瞧着你脚更疼了。”

朱樉轻轻摸着我的痛脚，皱着眉，道，“待我回去了便叫人送些香膏给你，敷在脚上许会好点。”

说罢起身探头过来冲我额上轻轻一吻，在我耳畔轻声道，“你要乖乖的，听嬷嬷的话，不日便能回来了。我便带你出宫去玩儿。”

我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根。朱樉轻轻一笑，便推门出去了。

房中熏着香，又挺暖和，身子困乏，即便是脚上如何疼痛也扛不住沉沉睡意，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姑娘醒醒罢，起来用晚

饭了。”将我摇醒的却不是嬷嬷，而是一模样伶俐的小婢女。

我嗅到饭菜香方觉肚内空空如也十分饥饿，便道，“你将我松开，我要食饭。”

小婢女便将我身上绳结松开，我浑身都酸痛得厉害，伸手各处拍了拍，正欲食饭，却不见饭菜，闻香一望，饭菜却在离我最远的几上。

无奈我一断了脚的小跛子实在无法走过去，便用求助的眼神望着那小婢女。

那小婢女果然人如其貌，伶俐的很，一下便会了我的意，道，“嬷嬷说了，姑娘要食饭就自己走过去，婢子不敢擅做主张。”

我顿时感觉天塌了。然而对于我来说，吃永远比一切都重要。我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脚尖触地如同踩在刀刃上，豆大的汗珠自脑门冒出来，然而几上那只香喷喷的三黄鸡在冲我招手，我不能放弃它！

我的脑海中闪过被尖竹刺死的韩信，被挖掉膝盖的孙膑，一股从容赴死的英雄气概自胸膛而生，大有凌云之气。

终于，在我的各种努力与各种坚持下，我成功吃到了我的三黄鸡。

对于嬷嬷们来说，则是，终于，在我等的各种谋划之下，端月姑娘终于成功地迈出了她裹脚后的第一步，没有叫金莲因血淤而坏死。

在我及笄那一天，我终于明白了一双小巧金莲能够带给我怎样的荣耀。

时光荏苒，被众婢子服侍着梳洗打扮好的我端坐在黄铜镜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眉如远山眸如横波，樱桃一点绛唇，肤质细嫩吹弹可破，似冰洁，似珠莹。玉净花明，一颦一笑足见风流媚意，肌骨丰盈，一嗔一痴愈显娇美姿容。

我着一身天水碧宫装，及腰青丝被一根碧玉盘云簪松松挽成一个堕马髻堆在头顶。

身侧唤绛云的婢女惊叹道，“姑娘真真是愈长愈美了，像个天仙一般，婢子们都移不开眼呢。”

我轻轻一笑，“姐姐说笑了，我们快快前去罢。”

绛云讷讷道，“只是姑娘粉黛不施，当真无碍么？”

我笑道，“应是无碍，今日及笄之礼也只有爷在，并无外人，爷不计较那些个虚礼的。况且，将脸上涂脂抹粉的，麻烦不说也失真了。”

绛云笑道，“也是，姑娘生的美，自不必担忧这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