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温情(1 / 1)
我只当做没看见也没听见。
今日起早了,又经方才那么一吓,不免有些累了,再说她们这么一打趣面上也有些涩涩的,便懒懒笑道,“真真是累了,我要进去补个觉。我这无事,姐妹们各自去忙罢。”
又道,“玉珠你留下。”
玉珠便随我进得内室去,趁着她帮我脱簪下衣之时,我淡淡道,“今后再不许说什么曦儿姐姐如何如何的话了,你可知晓?”
她讷讷道,“姑娘也是,莫非你还怵她不成?病恹恹的,爷也不见得如何欢喜她。”
我瞪她一眼,正色道,“此等话你切勿再说了,不然仔细我叫爷将你赶出府去!”
玉珠委屈道,“姑娘真是的,等到哪日被她给害了,你便……”
我回想起幼时那事,不禁心有余悸,又想着因着那一剑她病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得了报应。况且此后她毕竟很照顾我,便打断玉珠道,“曦儿姐姐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不要浑说。你与曦儿姐姐有何过节,何必总是这样地诋毁她?”
玉珠忙小脸苍白跪下来,眼中含泪委屈道,“我哪里能与曦儿姑娘有何过节,不过是一心为了姑娘您罢了。您若是不信我,我也没得说,只求姑娘将我打发了罢。”
我忙伸手扶起她,心中一暖,柔声道,“我知你是为我好,只不必这样草木皆兵的,去替我准备汤水来罢。”
玉珠一抹泪,声音哽咽道,“姑娘知道我的心我便是死也值了,只愿今后无论姑娘去到那里都要带上我才好。”
我笑道,“那是自然,我怎能舍得你呢。”
她正欲出去准备汤水,我却想起那银发少年说的话,便半是问玉珠,半是自言自语道,“江南第一美人……”
玉珠闻言抿嘴一笑,我见她笑,便问道,“你笑什么?”
她道,“无他。”
我所不知的是那所谓江南第一美人指的便是我,因着宫中婢子小厮口口相传,到了宫外便传得愈发玄乎,甚至有人说我容貌“惊为天人”,“见者无不为之倾倒”。
更有甚者偷偷摹了我的画像流传出宫去,引得世人艳羡无比。
然而朱樉却忌讳这些,故意阻了消息,不许人言,因此我便并不知晓。
我若是知道了,我便要充分挖掘自身的商业价值,利用品牌效应,高价出售小爷的亲笔字画,还可以与做脂粉生意的商铺合作,透出小道消息譬如“江南第一美人惯用含香榭密制的胭脂”之类,自各家闺秀处大赚一笔。
除此之外我还
能写一本自传,名字便叫《魅惑三十六计,主上快到碗里来》,或者《小婢女的腹黑奋斗史》。我相信这书必定很受宫中姐妹们的欢迎,宫外闺秀们也会借鉴借鉴,以推敲日后御夫之术。
若真是这样,我便能从“江南第一美人”升级为“江南首富”了。
无奈的是,我不知道。我明白之时已是许多年后了,彼时我已错失了商机,只能凄凄凉凉女扮男装到酒楼打杂,勇敢面对我被各种猥琐大叔歪瓜裂枣恶趣味黄毛少年以及豪迈奔放的姑娘们调戏的惨淡命运。
洗漱时指尖触到被那少年吻过的唇,心中不免有些怪怪的,便用力擦洗了一番。
睡了一小会儿便醒了,炭盆中炭火旺得很,哔哔剥剥烧着,室内芬芳温暖如春日。
我懒得梳洗,由得满头青丝散开在脑后,披上一件大氅子,便下了床来盘腿坐在榻上伏在塌旁几上习字。
忽的想起《子夜歌》中一首诗来,便信手写下,“素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方写完,墨迹还未全干,瞧着那诗却突然脸烫得厉害,忙伸手将那云纹宣纸揉作一团扔进废纸篓子里。
门忽的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响,却是朱樉,我佯怒道,“怎的又不叫人通报!吓了我好一大跳!”
朱樉笑着走进来,合上门,道,“怎的一见我脸便红成这样!”
我白他一眼道,“真是不知羞,谁是因着你呢,是这房内太暖和了,热的。”
他坐到我身边来,往几上一瞧,道,“写什么呢?连衣裳都不曾穿整齐,仔细冻着了。”说着便伸手将我身上氅子拢紧了些。
他手心温度这样炙热,即使隔着厚厚氅子我竟也能感受得到。我不自然地往外挪了挪道,“你坐得离我远些,房里热的厉害。”
朱樉便笑道,“我方从外边回来,身上冷得很,靠着你正好让你凉快一下。”
说着便顺势靠得更近了些,我一羞赧便使力将他往外一推,他未曾防备,被我一下便推到地上去了。
恰好撞倒了那废纸篓子,揉皱了的团团废纸滚了一地。我忙下榻扶起他,急急道,“你可还好?”
朱樉笑道,“无事无事,竟敢偷袭爷,看爷怎么治你!”话音未落便伸手过来要挠我痒痒,我忙起身闪躲。
我正笑得喘不过气儿来呢,朱樉却不过来了,我探头一看,他手中拿着一团揉皱的云纹宣纸,我心知那便是方才我所书之诗,忙过去抢。
朱樉见我这般恐慌便来了兴致
,得意洋洋地将它举得高高的,笑道,“我便要看看这是什么,竟叫你如此紧张。”
对付朱樉这种亡赖的家伙,最好的办法便是:不理会。我便停了手来,盘腿坐回榻上。
朱樉趁机将那纸展平,阴阳怪气摇头晃脑念道,“素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边念便滴溜着眼瞟我,见我神色自若便有些气恼地坐过来冲我道,“说,这是想谁人想成这样!”
我哼哼两声以示小爷不愿回答,想知道自己猜。
他见我这副模样便气急了,酸溜溜道,“总之不是我,你若想见我,何时见不着!”
我只自顾自伏在几上百无聊赖地研墨,他忽的紧紧抱住我,勒得我透不过气,我装出一副潜溪先生常有的苦大仇深的神情道,“君子慎独,爷如今所作所为,成何体统啊!”
朱樉不说话,只抱得更紧了,我便只好带着哭腔弱弱求饶道,“爷松一松手罢,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随即又觉得这种求饶之事实在有伤小爷颜面,便紧接着正色威胁道,“爷若再不放开,婢子便要高呼非礼了!”
朱樉笑道,“这里是爷的地盘,你尽管地喊。”
我无奈道,“那您老究竟想要怎样,不会想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婢子勒死吧……亲情提示,勒脖子效果好一点。”
朱樉将头埋在我颈窝中,轻声道,“你想的是我是吧。”声音温润如往常,却平添了一丝小心翼翼与祈求。
他温热的气息吹到我脖颈上,我的脸烫得厉害,仿佛将要烧起来。我忙道,“是是是,你赶紧的松开。”
朱樉便松开手来,方才的小心翼翼一扫而空,一脸得意地笑道,“我便知道!”
说罢欺身过来将我打横抱起,我忽的被腾空抱起,忙一把抱住朱樉的脖子,怒道,“干嘛!快放我下来,吓死我了!”
他却并不理会,抱着我朝妆奁处走去,轻声笑道,“你既想念我想到不愿梳头,便让我来替你梳罢。”
不知为何我心中莫名欢快极了,仿似世上的一切都好极了。
他将我轻轻放在藤椅上,自妆奁拿了一把碧缕牙梳为我轻轻理顺乌发。
不一会儿便梳出了一个随云髻,斜簪一只翡翠衔珠步摇,灵动清丽。
我满意地望着黄铜镜中的自己,冲朱樉戏笑道,“你一个爷儿,梳头竟梳得比玉珠还要好,真真奇了。”
朱樉笑道,“你若喜欢,今后我日日都替你梳便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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