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潜逃(1 / 1)
因着朱樉怕学士府的婢子伺候我不够周全贴心,我使唤起她们来也不得力,便叫玉珠和其他几个三等婢子跟着我一道过去了。
我被安排住在僻静的西边厢房,檐前植了一排芭蕉,虽是冬日了却仍繁茂油绿,并不见枯黄凋零之势。鲜翠欲滴泛着光的宽大叶儿探到窗前,将温暖日光错落成星星点点。
学士府本是崇尚节俭,见我带了几个婢子来便只拨给我一个教养嬷嬷,一个原在夫人房中近身伺候的伶俐小婢女。那小婢女模样标致,肌骨莹润,小脸团团如月,我便给她改名做宝珠。一颦一笑皆是温柔端庄,怎么看怎么比我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一些。
我不禁感叹,若是某天我带着她一道出门去了,旁人定然会错认了我俩身份,并说,这家的小姐定会死得早啊,一看那侍婢的妖媚劲儿便知道。
当然这仅仅只是想想罢了,我并无机会出门,教养嬷嬷一早便说了,我不仅不能出学士府,无有老爷的之命连这西厢房都不能出去,只能乖乖呆在闺阁里,习女红琴艺,抄录《女则》。
于是我便终日无聊,原本我还怕潜溪先生会来苛责我,怎知住在府中近一月了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入府之时,府中众人出来迎接朱樉;再一次便是入族谱祭祖之时他老人家臭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端坐在上座对我进行各种言语上的训诫摧残。
其实吧,有个人来与你吵吵嘴也挺不错的。总之会好过我如今的状况啊!
因着我性子较其他闺秀比起来可称得上是狂放不羁,如今宝珠和教养嬷嬷已将我当成了洪水猛兽万世仇敌,而且她们的对敌攻略是,敌不动,我们不动,敌若动,我们就群起而攻,敌反攻,我们便哭闹相逼。
好吧,具体形象一点说来便是,我若是安安静静呆着,倒也不怎么样,我若是想干点什么譬如在院中架一架秋千之类她俩便会极力反对,理由是大家闺秀不能做此等野蛮的事情,且怕我一激动会摔下来落个半身不遂。
若是我执意要做,她俩便会跪下来一边哭一边劝,摆出一副您若是想出门架秋千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我就只好默默地投降,成天呆在房内写写画画的,感觉全身都要开始长霉了。
朱樉那厮竟也一月没来看我了,许是有什么规矩譬如成婚前双方不能相见,抑或是潜溪先生认为男子出入女子闺房有伤风化便各种阻挠。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也该叫府里婢子来看看我过得是否惬意啊,怎的像是将我囚在了此处再不管了一般。
婚期为下月十九,算起来还有二十来天,莫非二十来天我都要在此处凄凉凉等着长霉么?回答是否定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聪慧如小爷者怎会被她们看住,不过是还未决定哪日跑出去玩玩罢了。
今日总是梦见朱樉,每日自睡梦中笑醒后便有一种若有所失之感,心中空落落的,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不舒服,总之就是忍不住鼻
子酸酸。
那厮或许正是觉着小爷如今与他相隔万里之遥,奈何不了他便在小爷梦中飞扬跋扈,对小爷颐指气使百般折磨屡次轻薄,反了他了!
择日不如撞日,当我再一次梦见朱樉那厮把我冷落在一旁与其他姐妹们玩得热闹的时候,气哼哼醒过来的我自**坐起,决定夜闯秦王府。
玉珠当时正睡在我雕花木床下榻,自梦中醒来愤怒的我狠狠一拍床榻,玉珠便被那巨大声响吓醒了过来,一脸茫然与惊慌失措。
然而让她更加惊慌失措的是,我转过脸,如同梦魇了一般面无表情地向她宣告,小爷要夜闯秦王府。
玉珠先是抓过我的手看了看埋怨道,“姑娘也不当心点,好容易长出来的水葱般的指甲又被折断了一根!”
听到我的雄心壮志之后,玉珠探出手来冲我颈后一砍,据我目测应是想将我打晕过去,然而小爷略一低头,她的手便虚空而过,小爷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一记手刀将她颈部轻轻一砍,她便晕过去了。
我哈哈一笑,心道,作为小爷的贴身小婢子,做点牺牲也是应该的么!
便将玉珠自下榻拖上床来,用被子将她团团蒙住,我起身穿上玉珠的衣裳,顺手用妆奁上脂粉试一试许久未用的易容术。
我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是我见过的,无论历经多久,我只要闭上眼睛,我所想找的东西便一一在脑海中清晰划过。
这脂粉虽不及药粉效益好,却也是可用的。将远山黛轻轻匀一点出来兑在香粉里抹于眼睑下便可使眼眸显得细长而深邃,额黄兑水掺香灰用以匀面可使肌肤显得浮肿无光。
我于闪烁烛光下对着铜镜一顿折腾,然而脂粉涂抹效益总是不好,试了许多次方使自己模样粗糙了些,远远看起来只像是一个姿容较好的婢子,并不打眼。
其他婢子与教习嬷嬷宝珠她们一道睡在闺房外间,意在守着我,我却并不打算自外间出去,既是要跑,何必拘着走门或是爬窗?
然而身手究竟不如儿时那般伶俐,费劲了力气爬上窗子后竟径直滚落到窗外,跌得生疼。
不幸中的万幸是竟无人发现我,我起身拍了拍衣裳,堪堪往府外走,打更守夜的一个没遇着,一路倒也顺畅。
可是学士府离秦王府甚远,莫非我要走回去么?天还这样冷!
方觉得还是回去乖乖躺在温暖被窝里睡觉好,教训朱樉啥时候不能啊,再等二十几天小爷便要让他好看!
心下这么一想便准备回去了,却谁知身后一股凌厉寒风袭来,我背心被人一抓,瞬间便被拎到了半空。
艰辛地扭过头一看竟又是那银发少年玄旻,他一手毫不费力拎着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于檐顶。
我咬牙切齿道,“您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偷袭小女子,吓死小女子了。”
玄旻略略一松手将我放,我踩在琉璃瓦上不禁慨叹这家伙
身手竟这样好,不过半息便拎着我跳到檐顶来了。
心中又嘀咕道,他来作甚,莫非是为着上次那个荒唐的玩笑话?苍天呐,他想抢亲?难怪世人常说红颜薄命红颜薄命啊!红颜就是诸多坎坷,貌美如小爷者……
正当我在心中将自己各种夸奖之时,玄旻道,“爷怎会是那种行偷袭之事的鼠辈,爷跟在你身后可是为了保护你。方才若不是我拎你上来你便被夜游的老学究发现啦!”
我关注的却非这个,我呆呆道,“你跟在我身后?自何时起?”
玄旻道,“自然是自你来此处起。”
我心中一咯噔,“你来作甚?”
玄旻道,“爷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来保护你啊!”
我道,“为何我不曾发现你?”
玄旻道,“若是你都能发现爷,爷未免也太弱了。”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痴傻道,“你躲在何处?”
玄旻道,“我何曾躲过,不过是跟在你身后罢了。”
我道,“那么,饶是我做些什么你都看着?”
玄旻道,“那是自然。”
我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自来学士府后洗漱的次数,毫不犹豫踮脚抬手冲玄旻俊美的脸上甩了一个大嘴巴子,愤愤道,“你这个登徒子流氓不要脸的家伙!”
玄旻抚着痛脸幽怨道,“打哪里不好非要打脸!你洗漱的时候我可没看!”
我于心中为他默哀,心道,谁让你不说清楚,然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的。可是玄旻接着说出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方才那一巴掌实在是宅心仁厚打得太轻。
他一脸无辜道,“不过你每晚睡觉我都是看着的。”
我正欲再抬手,却被他堪堪抓住,他道,“我又不曾对你怎样,你睡像实在太难看,哈喇子流一片,谁会有兴趣调戏……”
我狂怒,“你这个混蛋!没脸没皮的变态!……”
玄旻哈哈笑道,“你哪里有一点点闺秀的样子,骂起人来一点都不费劲,嫁到王府去必定会受委屈,还不如嫁给我。”
我满眼喷火地怒视着他,如果目光有热度的话,那么玄旻定然会在小爷仇视的灼热目光中融化。
玄旻又道,“不过也无碍,我俩各有信物,你若是被抛弃了只管来找我便是。”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他笑道,“那日回来见你已被许给秦王,我原是想把你抢了去的,然而你夜间做梦梦呓之中皆是那厮,想必心中是钟情于他的,我既钟情于你便自然想让你欢喜。”
我听得这话心中一暖,趁热打铁道,“我如今想去秦王府看看,你身手好,带我去罢!如此一来我便不计较你近日窥探之事。”
玄旻略略一皱眉,“什么叫窥探之事……”
他伸手扣住我的腰,腾空而跃,其间不过是脚尖轻点檐壁,便能腾起数米之远。这大概就是书上所说“飞檐走壁”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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