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觉得我期待错了”(1 / 1)
除了白宴拿到勤奋第一这个光环有些诡异以外,整场公演进行得十分流畅。
声乐组候场的时候,全场的灯光亮了,导师席上空****的,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在休息,演播厅里的气味不太好,像是空气流通很差的仓库。
袁圆偷偷摸摸地打开手机,果不其然收到了一堆指令。
[随便起个昵称:勤奋第一的微博记得转。]
[随便起个昵称:转了发到群里让大家去评论一下。]
[随便起个昵称:一会结束了我有点奶茶和咖啡,留了你的手机号,会送到现场,你跟别的后援会的人分一下。]
[随便起个昵称:打个招呼,让她们后面多照顾白宴。]
“救命……”演播厅的灯光渐暗,袁圆只来得及回复了一句好的,又匆匆把手机藏了起来。
再抬起头来时,声乐组的成员已经在台上站定,照明用的顶灯熄灭了,成员身后是大片灰色意识流风格的手绘海报,像幻灯片一样一帧帧跳动着。
白宴站在靠近角落的位置,背靠着一个像是木桩子的道具,大屏幕上亮起歌曲的名字,是来自随祎的《草木》。
歌曲很慢,几个成员合声的部分处理得很细腻,听起来绵长而哀伤,歌声的末尾,没什么参与感的白宴说了一句简短到有些突兀的拜拜。
直到伴奏结束,照明灯光猝不及防地亮起,台下还是一片死寂。
“我们掌声鼓励一下。”主持人在台阶上停了几秒,还是率先举起话筒打破了现场的安静,“大家觉得好听吗?”
台下传来伴随着尖叫的掌声,主持人又转向右边的导师席:“随老师听了觉得怎么样。”
白宴还在滥竽充数还拿了勤奋第一的自我反省中,听到这句话也看向了导师席,随祎的脸好像有点黑,远远地看着自己。
背景乐切换的速度倒是很快,迅速地进入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要煽情的部分,缓缓地播起一段纯音乐。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随祎像是调整了一会,脸色不再那么差劲,只是口气很冷峻地说:“你们选择这首歌的时候,我还是很期待的。”
主持人为了带动气氛喝了一句彩,接着问:“那随老师对他们的表演满意吗?”
“我觉得我期待错了。”随祎定定地看着台上的人,让人觉得仓惶。
白宴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低着头数舞台角落的气氛道具,易圣卿往前站了半步,揽住了白宴的肩膀,口气很硬地说了一句:“谢谢导师”。
两个卡着安全栏杆站着的粉丝不满地替易圣卿吐槽了两句,话里透露出对白宴拖后腿的不满,被观众区的收音话筒完整地播了出来。
台上的人都看了过来,易圣卿的眼神里好像有些愤懑,举起话筒又插了一句:“虽然随老师对我们的舞台不太满意,但是我觉得我们组的表演很棒,谢谢每一个选择我、相信我的兄弟。”
话音落下,白宴感受到肩膀靠着背的位置被轻轻地拍了拍。
直到离开演播厅,寒风唰唰地往衣服里灌,白宴猛跳的心脏才平息一点。
随祎对声乐组完全不留情面,即便《草木》的现场评分最高也没有给过一句评价,最后只是克制地说了一句:“希望你们继续努力。”
白宴跟着人群一起回到水泄不通的后台,几个叫不上名字的选手纷纷拥抱易圣卿,好像在表达安慰。
场记和花絮编导手上的摄影机长久地架着,闪光灯和收音用的话筒分秒未歇,易圣卿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挂着很疲倦的黑眼圈。
“白哥。”易圣卿喊他,“你吃饭吗?”
白宴刚放松了一些,看到易圣卿带来的人流,语气紧绷地说:“我不吃。”
易圣卿好像不太在意,直接朝他走过来,表情如常:“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他们都要吃饭。”
白宴很无奈,还是默许了易圣卿跟他并肩往外走。
警戒线外只剩三三两两的人,背着单反相机的粉丝大叫了一声,接着就有几个镜头通过铁栅栏伸了进来,快门声咔咔地响了起来。
白宴有些不适,易圣卿在边上没什么反应地继续往前走。
“哥。”易圣卿叫他。
“啊?”白宴被他叫得心慌。
“你别往心里去。”易圣卿斟酌了一下,说得很委婉。
白宴觉得自己的大脑最近处于超负荷运转中,想了半天只好问他:“什么别往心里去?”
“随老师给你的评价。”易圣卿的语气很真诚,让白宴有种回到中学时代的错觉,“他平时说话都很温和,最近可能压力有点太大了。”
白宴平缓地嗯了一声。
易圣卿转过头,继续说:“我签合同那天,随老师就有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白宴的表情兀地变了,张了张嘴确认:“我吗?”
“我以为你们很熟。”易圣卿继续说,“他从导演的工作室出来的时候跟我说了,你是他同学,我还看了你的电影。”
白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是顿了顿脚步。
易圣卿觉得他要说些什么,但白宴一直没开口,他便扯开了话题:“白哥,你为什么来参加比赛啊?”
“为了赚钱啊。”白宴笑了笑,终于发现这是唯一一个不让自己难受或尴尬的问题,“我还有二十八年的房贷。”
“这么久。”易圣卿感慨,“我在南珠的师哥也天天都在说结婚买房的事,大家都有自己的计划。”
“你为什么来参加比赛啊?”白宴被逗乐,反问他:“还这么拼。”
易圣卿转过头看了看白宴在莹亮的月色下显得很柔和的侧脸,说:“我一直都没什么目标,随老师和珍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做了之后我的粉丝好像都很开心,我也就很开心,如果拿了冠军,她们应该会更开心。”
两个人走进了宿舍楼遮挡起来的昏暗里,白宴忽然觉得易圣卿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所以我应该争取拿冠军。”易圣卿的口气很坚定。
“那很好。”白宴没再说什么,宿舍的正门出现在眼前。
堆满了架子床的房间很杂乱,随处都是已经卷边的台本和不太干净的衣服,白宴拖着没什么力气的身体走回自己的床前,直直地躺了下去。
凌晨十二点半,接送粉丝往返市区的大巴终于抵达,袁圆手里抓着赞助商送的应援棒,被推搡着上了车。
手机隔着手套在掌心震动了两下,袁圆抽了只手点开。
[随便起个昵称:后天中午发布主题曲单人视频,还会公布等级。]
[随便起个昵称:记得让大家去发弹幕,如果播放量不行就发给上次我推给你的人。]
大巴车里没有暖气和灯,袁圆活动了几下手指,想把现场复杂的情况给她发过去,大约是手指温度太低的原因,摁了几下才点开对话框。
袁圆想了想,直接拨了语音电话,提示音响了两下就被挂断,拒接提示后面跟了一条新信息。
[随便起个昵称:家里人睡了,不太方便,你给我发语音吧。]
“随便,不好意思啊。”袁圆脱了手套,缩在车窗边小声地说:“今天老白拿了勤奋第一,据说是第一轮淘汰可以加三千票。”
前排坐着的女生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袁圆犹豫了几秒,脱了另一只手套开始打字。
[圆圆:今天唱得很少,估计镜头也不多,而且感觉导师对他不太满意,没给好话。]
[圆圆:这种情况怎么办啊,随便?]
屏幕上正在输入的提示跳动了好一会,袁圆才收到对方的回复。
[随便起个昵称:没事的。]
[随便起个昵称:到时候看节目情况吧,没事。]
袁圆蓦地想起宣布勤奋第一的时候,来自导师席不太友善的注视,头绪又有些乱了,想了一会还是扯了句别的:“随便,你这么喜欢老白,不来现场看他,会不会觉得有点遗憾啊?”
听完这句,手机像是变得卡顿,提示电量低,提示黑了下去。
随祎裹了一件超过膝盖的羽绒服,跟活动的宣传站在他身后跺脚,靠近直达停车场的电梯间才越过随祎,上前一步按了电梯。
电梯间里很暖,随祎感到热风打在脖颈上,又干燥又温暖,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老板。”宣传小心翼翼地提醒,“到了。”
商务车把电梯口遮得严严实实,随祎迈开腿钻进车里,全身卸了力一样瘫在后座上。
宣传上了车就摁开头顶的灯,翻开手写的笔记本开始复盘,看了几页才说:“老板。”
“嗯?”随祎有点恍惚。
“我感觉,小易他们这组出来这段,可能有点麻烦。”宣传顿了顿,“按照这么剪,估计黑粉能骂半个月。”
随祎用两根手指揉了揉眉心,潦草地回应她:“没关系。”
“……就是我个人觉得啊……”宣传踌躇几秒,转过身壮着胆子继续说:“小易他们这组其实表现得挺好的,虽然跟您没有办法比!但是,大家都给好评只有你没给,到时候剪出来就显得你刻薄,故意为难老同学了。”
随祎睨了她一眼,宣传立刻闭上了嘴。
车子上了高架之后便畅通无阻,宣传像是下定决心般又回头:“老板,要不然还是要求导演组把你的评价给删了吧!”
气象预报显示这几日都是大雨,而车窗外月朗星稀,把车里照得明亮而清晰,随祎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发脾气,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了,就这样。”
公演结束的当晚,白宴又像之前那样睡得很浅,半夜醒来的时候,呼啸的风打在窗户上,声音有些恐怖,他平躺在**,脑袋逐渐清醒了一些。
首先是冷静地计算了一下距离第一轮淘汰的时间,接着又想阿西这个月有没有准时打钱,贷款会不会拖欠,最后才想起唱完《草木》的时候,随祎那张看起来几乎没有温度的脸。
歌词他记不全,只记得随祎好像在歌里说,希望自己是棵树。
为什么要是树?他没想通,也不太想明白。
一整晚反反复复地惊醒,白宴眼睛酸胀、肌肉酸痛地准时在九点半爬了起来,刚拿了洗漱用品走出宿舍,就看见一个戴着绿色毛线帽的人蹲在门口堵路。
白宴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她:“你不是来找我的吧?”
咕咚抱着一沓纸站起来,口气很讨好:“白老师,你这么早呀!”
“你要干嘛?”白宴脑海里迅速地闪过咕咚在剧本里带给他的伤害。
“我们开个会嘛!”咕咚的脸颊冻得很红,上前一步挽住了白宴的手臂,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他的口杯里:“来来来,我们去会议室说。”
手机里是昨天他和易圣卿一起离开演播厅的照片,路灯下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羽绒服的男生并肩走着,白宴一脚踩在了易圣卿的影子上,图片修得很有意境,最上方加了几个手写字,活脱脱像张电影海报。
“这什么?”白宴咬着牙刷,麻木地问。
咕咚的脸上泛起一些不属于零下气温的红,说:“你再看这个。”
白宴看着她又划拉了几下,把手机推到自己面前,屏幕上是实时的热搜榜单,显示他和易圣卿一起出现在第四名:#易圣卿白宴故事感#。
“这什么?”白宴面无表情地重复。
“爱情。”咕咚郑重其事地说,“开玩笑的。”
白宴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你俩昨天半夜上了一个高位热搜,所以台里半夜给我派活了。”咕咚扶了扶眼镜,开始说正事:“让我给你改剧本,尽量留到第三轮,多做一些话题。”
“这可以随便改的吗?”白宴无语,“之前说好的我就到第一轮。”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嘛!”咕咚着急地劝他,“而且多留两轮也很好啊,后面白老师你接戏接商务都好谈的呀!到时候赚更多钱不好吗?”
白宴扫了一眼,看见她手里被涂得花花绿绿的本子,不说话了。
“白老师,你应该感受过爱情吧?”咕咚试探着问,“我现在跟你说后续你要做的,你就用你之前感受过的,来理解我让你做的事,可以吗?”
窗外忽然飘起了绵密的雨,白宴侧头看过去,心里没什么波澜,他或许是感受过爱情的,那个人在昨天给了他一个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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