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像他男朋友”(1 / 1)
班导给传闻中的大导预定了一个阶梯教室,四五个戴着眼镜、头发很长的副导演坐成一排,面无表情地坐在讲台下。
随祎和班导一起把讲台给搬开,留了一块几平米的空地给学生发挥。
导演是常年在国外发展的文艺片专业户,胡子和头发都已经花白,穿着常见的汗衫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教室外站满了人,随祎瞥了眼,大部分都不是表演系的学生,神情很拘谨地排着队准备台词。
游程和孙小小很给面子地给他回复了收到,此时也排在队伍里,边上站了像是执行经纪的人。
“这是片段台词哈,大家可以先熟悉一下。”顶着棒球帽的助理编剧抱了一捆纸四处发放,递了一张到随祎的面前。
随祎抬手表示拒绝,然后拿起手机假装很忙碌。
他刚打开手机,白宴就给他发来消息:“我补完课了!去教室找你吗?”
“好。”随祎不自觉地笑了笑。
面试的学生很多,但大多有些紧张,背台词的时候磕磕巴巴的,围着导演坐着的一群工作人员脸上浮起不耐烦的神色。
班导躲在门边,给排头的人说了几句话,接着招呼游程,压低了声音说:“游程,你先进去,快过来。”
游程有点别扭地走过去,随祎给他让了个位置,然后倚着走廊靠窗的位置休息。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游程的表情很自如,嘴巴一开一合像是自己在说话,随抱着胳膊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
讲台下的几个人表情没什么变化,过了两分钟,游程拿着台词页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出情绪。
“继续继续。”助理编剧轻声提醒班导。
面试的队伍又缓缓地往前挪动了一点,随祎又打了个哈欠,白宴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没结束啊?”白宴做口型问他。
随祎有点无奈地点头,然后指了指排得看不见尾巴的队伍,白宴吐了下舌头,靠着他站好,慢慢地整理手里的教材,一点点塞进背包里。
直到孙小小臭着脸走出教室,班导的表情才彻底变得难看,额头间冒了些细汗。
助理编剧站在门口,脸色很焦急,手里的台词页发得只剩下几张,然后走到随祎和白宴的面前:“你们俩要不要试试。”
随祎很抗拒地蹙起眉头。
“你俩外型这么好,试试呗!”助理编剧被随祎躲开,往白宴的手里塞了张纸。
班导也推了白宴一把,催促他:“去吧去吧。”
随祎的脸黑了下来,越过白宴的位置,语气很不好:“我去吧。”
好像阶梯教室里是什么龙潭虎穴,随祎看了两眼台词页,最上方写着未命名三个字,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打印的时候无标题,还是电影的名字就是无标题。
台词很短,随祎木着一张脸说完,坐在台下的导演们脸色也黑了一点,头发花白的总导演摁了一下面前的话筒开关,很和蔼地说:“好的,下一位。”
随祎没什么犹豫地从后门走了出去,满脸诧异的白宴被助理编剧从前门推了进来。
临近春节的高架被堵得水泄不通,靠近北郊狂风粗粝而嚣张,吹得车窗闷响。
白宴坐在驾驶座的后排,表情有些不太明显的紧张,随祎坐在他的身边,脸色很沉静。
计价表调到了三位数,司机有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搭话。
“你们去电影厂干啥啊?”司机问。
随祎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没说话。
“你俩是演员对吧?”司机没得到回答,反而兴奋起来:“是不是去拍戏?”
白宴垂在腿上的手悄悄地挪过来,拉了一下随祎的手袖。
随祎反手握了一下他的手腕,语气很平淡地说:“不是。”
不是拍戏,而是试妆。
头发花白的导演听完白宴念的台词,激动又古怪地叫好,然后让人给白宴留了个地址,让他四天后过来试妆。
“虽然是试妆,但是如果效果好的话,就直接定了。”助理编剧眼睛笑成一条缝,“千万别迟到,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随祎很有攻击性地站在边上,总觉得他们像是什么诈骗团伙,要不是能在人物百科上看到和这个老头一样的脸,他可能已经报警了。
头发和胡子一样白的老头叫许无忧,百科下的国际奖项排了一长串,据说定居国外,偶尔回来拍一些片子报奖。
这次的无标题是在几年前就开始筹备的一部电影,上个月开始在国内选角,随祎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白宴试的是男主角,沿海小镇一个高中生。
“班长。”白宴喊他。
随祎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他。
“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很快就出来。”白宴的眼神停在他皱着的眉头上,“班主任说一般就半个小时左右,你找一个暖和的地方。”
随祎给出租车付了钱,然后把人送进了灰色的铁皮大门。
北方电影厂的围墙比大多数建筑高出一倍,看起来威严而神秘,随祎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着,在手机里继续刷着电影的信息。
导演许无忧不是个勤奋的导演,但有作品的年限很长,时间跨度快赶上随祎父母的年纪,有好几部随祎也看过。
铁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随祎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一辆贴满了防窥膜的轿车缓缓驶了出来,然后减了个速,停在随祎的面前。
车窗降下来,孙小小戴了副墨镜在后座上看他,语气很微妙:“班长?”
随祎看着她,没说话。
“你也太关心同学了吧?”孙小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定妆也要陪着来?是准备做白宴的经纪人吗?”
铁灰大门轰然关上,随祎皱了下眉头。
“白宴还挺纯的,难怪许老头喜欢他。”孙小小把墨镜摘了下来,表情说不上好坏,“没想到是他。”
随祎耐心告罄,反问:“你走不走,好狗不挡道。”
孙小小翻了个白眼,像是想再说些什么,忍了一会,升起窗户走了。
一个小时之后,白宴顶着有点乱的头发出了门,随祎等得心神不宁,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这样?”随祎顺了一把他的头发。
白宴眼圈有点红,手里拿着脱下来的外套,看起来很困的样子:“做头发的老师给抓的,说高中生的头发都很乱。”
随祎的心脏落了回来,不再胡乱琢磨。
两个人在路边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打到了回学校的车,出租车有点脏,坐垫灰扑扑的,脚垫上粘了一些不明物体。
白宴避开脏的位置,轻巧地上了车。
随祎心里酸了一下,坐到白宴的身边,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白宴扭过头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导演怎么说?”随祎问他,很顺手地从他手里拿过外套。
白宴穿着很单薄的毛线衣,肩胛骨在说话的时候微微起伏:“没说什么,就说后面会给我打电话。”
“好。”随祎的声音有点僵硬,停了一会又说:“你有碰到孙小小吗?她跟你说了什么?”
“啊?”白宴回想了一会,“是那个长头发的女生?”
随祎点了点头。
“有看到她,但是没有说话。”白宴如实说,“也没有和她对戏。”
“嗯。”随祎忽然有种心慌的感觉,像是踏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却又没有什么方向感的时候。
白宴的手机在随祎的口袋里震动起来,铃声是有点傻气的流行歌,随祎对这类歌曲很不满,但还是没提出让他换铃声的要求。
“喂?”白宴看见陌生的号码,以为是兼职的通知。
对面的人语速很快地说了几句话,白宴很茫然地看向随祎,好一会才回答:“我现在不方便,后面联系可以吗?”
随祎的眉头挑了挑,还没问出口,白宴就说:“是一个记者,说想采访我。”
“我不想做采访。”白宴很罕见地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随祎迅速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网页开始搜白宴的名字,有几条相同的新闻稿件在最上方飘着,还有几张白宴在阶梯教室里的照片。
那天白宴刚给初中生补完课,背着个书包进了阶梯教室,表情呆呆地念完所有台词,然后就被导演团队评价为上品的白纸,和无标题的主角百分百契合,没隔多久,就有人放出白宴在阶梯教室的路透,网络媒体称呼他为游程的同班同学,再啰嗦一点的记者写:游程不敌素人同学,无标题试镜落选。
随祎看了几篇新闻,面无表情地顶腮。
天色黑了下来,绕城高架上的路灯同时亮起,把六车道的高速路照得很通透。
“小白。”随祎声音很低地喊他,“先不接受采访了。”
“嗯。”白宴很迅速地应他。
“也先不补课了。”随祎继续说,“等这个事结束了,好吗?”
“好。”白宴说。
随祎犹豫了半分钟,继续说:“以后你去哪里我都送你去。”
寒假开始的前一天,随祎收到了游程请假的短信,说是要拍电视剧,大概需要在国外呆三四个月。
随祎拎着一支铅笔坐在白宴的位置上写曲,脚边摆了个木吉他,又慢吞吞地在纸上画了几个音符,才拿过手机看消息。
“随班长,帮我签个到,我四月回来,不想和班导请假了。”
随祎瞥了眼,给他回:“你自己说,我不想给你签到。”
“求求啦!好麻烦啊!帮个忙啦!”游程回复。
“不。”随祎脸色不变。
过了一会,游程又说:“好心的班长,看在白宴的份上,就帮帮我吧,许导的戏我彻底没希望了,才接了新戏的。”
随祎顿了下,坐直了打字:“什么意思?”
游程直接拨了电话过来,态度很好地说:“班长,帮个忙啦,请假的话立马就会被知道了。”
“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随祎在另一个频道说。
“白宴不是定了男主了吗?无标题的主角都改名叫小白了,我等这戏等了好久,你和他这么要好,就当补偿我了吧!”游程很哀怨地加重了补偿两个字。
“定了吗?”随祎过滤了其中的信息。
游程在电话里有不同于平日的开朗:“定了啊,孙小小是女二,但是她乐意,给白宴做配,估计现在酸得不行。”
“……她也要演?”随祎语气里的不适显而易见。
“是啊,估计这两天就拍了吧。”游程把话题扯回来:“哎,帮忙签到,行吗?我好烦啊……”
随祎答应他,然后挂了电话。
台词练习被安排在学校附近的酒店,位于高层的会议室拉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边上站了几个保安。
白宴还是背着日常用的背包,很谨慎地看了一眼会议室,指了下边上的洗手间:“我去一下。”
随祎接过他的包,站在造型有些夸张的洗手间外。
两米高的整面镜片里倒映出孙小小的身影,戴着标志性的豹纹框墨镜,在拐出来的地方愣住。
“班长啊?”孙小小的脸上又浮现那种让随祎很不舒服的笑容:“又陪白宴啊,真成经纪人了?”
随祎脸色很阴地看她。
“我看白宴确实需要个经纪人,我看他平时话都不会说。”孙小小像是在认真思索,压低了声音:“你不像经纪人,你像他男朋友。”
随祎有瞬间的失重,不是很顺畅地搓了搓指尖。
拐角里的白宴往后退了一步,走出镜子反射的画面,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很短暂的时间在巨大的犹豫下让人体感变长。
他在落地镜面的折射里看见随祎绷紧了下巴,说:“白宴很快就会有经纪人,轮得到你管?反而是你,女二号也要经纪人陪吗?”
孙小小满脸震惊地瞪他:“你……你和他是一对吧,你们好恶心!”
“我陪他来这里关你什么事?我们是不是一对关你屁事?”随祎带着点戾气,想起先前发小给他看的新闻,恶毒的念头冒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么闲的话,多管管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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