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冬天路滑,社会复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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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的人总在炫耀,输的人抱怨不断,人抬高自己的同时,难免找些参照物,于是对手在他们的嘴里眼里甚至是心里,往往变得一文不值。

假如……

“要不是一时大意,我会输给这老头,不然你这一千三就该是我拿了!”

刀疤青年对着啤酒肚男子道,显然有些不服气。

“并没有谁拦你,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完全可以把钱再赢回来!”

啤酒肚男子沾沾自喜,拿着一千三百块钱的一头,叠成一把扇状,不停的往自己又红又肥的脸上扇。

几个中学生看完这场对弈,一个个脸上挂满失望和遗憾,尤其是其中一个头发像几个月没有打理过的眼镜,更是满脸愤怒的抱怨着同行的伙伴。

“我就说红棋必赢,你们偏不相信,要是早听我的话,大家凑个三百块,那五百还不是信手拈来!”

几个伙伴被眼镜说的面红耳赤,没敢搭话,他们并不是为自己没听眼镜的话感到理亏,而是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很是遗憾与自责。

留在别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老者又重新布好了新的棋局,规矩照旧。

这时一位满脸漆黑、身穿夹克、脚踏毛线鞋青年男子蹲了下来。

旁边有的人叹气,为自己错失良机而感到遗憾,这种情绪像传染病,由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三个,最后在场的人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发出了感叹。

青年男子扯出一千块现金,递给鸭舌帽老者。

老者望了望青年,把眼镜往下拽了拽,头望下低,眼珠往上转,透过眼镜上方,鸭舌帽下部盯着青年。

“别人能来,你不能来!”

“凭什么别人能,我不能!别人的钱是钱,难道我的钱不是钱吗?我的钱又不是见不得人!”

青年脸上露出极度不满的神色。

“你今天已连赢了我几次,你水平高,我承认自己不是你的对手,要来也必须等到最后,否则我输光了还拿什么做筹码?”

老者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下不过对方,而且下棋规矩老者提前已经说过,青年听到对方夸他是高手,心里免不得有些得意,加上自己开始也连赢了老者两把,因此他也就没再继续坚持。

刚才还在叫苦连天遗憾别人抢了破残局机会的众人,此时又有空位了,却没一个人上去和老者过招,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这帮人的素质在短短的瞬间,居然提高了不止一倍,竟在互相谦让。

老者此次摆的棋谱红黑双方布局是:

红方剩下一车两炮一将一兵,分别分布在坐标,红车(5,四);红炮(6,四);红炮(7,三);红兵(2,五);将(10,四)。

黑方剩下的棋为,一相一帅一车一炮两兵。分布坐标为相(3,五);帅(3,六);车(8,六);炮(10,三);卒(8,四);卒(8,五)。

这次棋和上两次仍然是一种路数,红方有先下手的机会,但是一步不致死,黑方后动却能一步致死。

大家开始大加评论,这个说:应该这样那样,那个讲:不,应该先这里然后再那里。

一会儿你激我,接着我走去讽刺他,最后他又来嘲笑你。

突然有人开口说话:

“这位兄弟,要不,你来给我下,赢钱我分你一百,输了算我自己的,我一分钱也不要你的!”

说话的人是刚才被鸭舌帽老者称为高手的穿毛线托鞋的青年,青年说话的对象则是站在其旁边老者身后的吴囚辉。

我?

吴囚辉惊讶的指着自己!

皮肤漆黑的青年男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不像是开玩笑。

吴囚辉嘴角上扬,二话不说一口答应。

“好啊!记住你说的话额!”

男子称没问题,都是年轻人,几百块谁能骗谁啊,但是前提是吴囚辉按自己说的下棋。

吴囚辉表示没有问题,男子数了一千块,递给老者。吴囚辉便蹲了下来,准备按男子所说的去做。

“哎哎哎!不行不行,他走可以,但是你不能说话。”

老者不答应。

“为什么不行,我出的钱,我当然要说话,钱又不是没有给你。”

青年反驳道。

“绝对不行,小伙子你就不能放过我老者吗?你这就没意思了,虽然你自己没有亲自下棋,但你用的是自己的钱,而且又在旁边指点,这和你亲自上阵有何区别?

“我老人家虽然老,但还不至于糊涂,我摆棋重在大家交流棋道,娱乐消遣打发时间,稍微加点赌注是为了提起大家的兴趣,不是为赌博来的,我只想多见识见识每个人不同的下棋路数和诀窍。年青人你要真想和我下棋,我们待会可以单独来一盘完整的棋,大家互相交流。”

年青人被这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只好拿回自己的一千块钱,灰溜溜的走到一旁去晒太阳。

旁边几人怂恿吴囚辉继续下,更有人讥讽他胆小。

吴囚辉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不停的摩擦,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钱呢?

这时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上前,大声说:“让开让开,我来。”

此人声音大,气也粗。然而财却不大,他掏出两百块钱,和老者开始对弈。

此人刚开始走第一步,众人就不忍再看下去。

原来他一开始便用红车将军,老者便用黑车给他吃掉,此人接着又用红炮(6,四)向前走了四步(2,四)将了黑方一军。黑方的相(3,五)马上飞开(5,三)。

其他人看到后,摇头同情这人,此人看到众人表情,一下子慌了,大有宁死不当亡国奴的气节,绝不受对方侮辱,于是他用“将”主动攻击对方,试图在意识上与老者同归于尽,挽回点颜面。

最后,老者成功的赢了两百块钱,其他人望得眼睛都发直了,尤其是那几个中学生。

鸭舌帽老者摆残局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他自己赢了就继续用原局连着摆两次,输了就重新开新的残局。

老者谦虚道:

“这次有运气成分,否则我也赢不了你,我随时等你把输的局给搬回去。”

说完哈哈大笑。

老者的每一句话,在那些中学生听来都像是魔音,随时诱导着他们的心灵,终于,几人凑足了三百块钱,以眼镜同学为代表,和老者对弈。

老者看到几人还穿着校服,客套道: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几位小哥,也要来和我这糟老头下棋,看来中国象棋不衰,后继有人啊,可要让着我老人家呃!”

眼镜聚精会神,没有搭理老头,把钱递给了对方,对他来说,三百块就算是发财了,为了减轻来自伙伴的压力,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和证明自己,为了能多赚点钱,这三百块是他向几个同学借来的,还没有开始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凭空有了五百块钱,他又可以潇潇洒洒的去网咖里包夜了,因此这位戴眼镜的学生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全场紧张,目光都凝聚在这下棋的一老一少身上。

眼镜似乎比前一个水平高一点,他首先吸取教训,第一步他动的是红炮。

红炮向后退了四步,眼镜大喊:“将军!”

老者惊道:“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

老者飞相,还是上一次的位置,其他人对眼镜拍手称赞。

接着眼镜用红车右移两步,“将军!”

老者仍然把黑车把对方给吃掉,不慌不忙,眼镜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认为老者无非是在故作镇定。

直到吴囚辉叹息了一声,眼镜有些不安,但是他压住了内心的恐慌。

只有一步他就赢了,于是他用剩下的另外一颗红炮向前移动了三步,“将军!”

老者那没有被鸭舌帽和墨镜挡住的半边脸露出诡异的笑容。那只瘦弱的手拈起了在红方“将”隔壁的黑炮,翻了过来,吃掉了眼镜的红炮。

眼镜如遭雷击,身体颤抖,用求救的眼神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位同学,那几位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最后他彻底的输掉了,不过眼镜输掉的绝不止是三百块钱,他输掉了友谊,输掉了自信。

其实他也赢得了宝贵的经验教训,这是任何课堂都无法比拟的,任更是何老师都无法传授给学生的。

只不过从眼镜的脸上便可以发现,他没有认识到这点。

这是社会的课堂,可以叫做必修也算是选修,它的学时是一辈子。学分不限。

它很民主又很霸道。

它民主到任何人可以随时选择逃避、退出,绝对没有人会拦你。

霸道到离开了它,你将会输掉全部。

眼镜离开广场后,摔了一跤,他抬头,看到一只脚翘着离自己的脸只有不到十厘米,一双水鞋,被太阳晒得焦味四溢。

他起身拍打本没有尘土的膝盖,骂骂咧咧的走了。

后面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

“年轻人,冬天路滑,社会复杂。”

他听完又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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