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潇湘阁（1 / 1）

第一章潇湘阁

隆冬骤雪，覆盖了江南两万里山川，夹杂着寒风，涤荡了世间所有的杂色，八万里江山，尽披素铠。江河冰冻，渔人无法出猎，唯有三三两两聚于酒肆闲谈，饮一壶温酒，叹一声恨不生在云梦泽。

云梦泽，无人知其广大，只知其无涯。绕起四周策马疾奔，不出一年即可复还，可一旦深入，即使架舟绕岸，也无人能穷其途。有人说那泽中是另一个世界，也有人说那里埋藏着不可说的秘密，猜测颇多。关于云梦泽的说法，只有一点是统一的，那就是，大泽中埋葬着守护大神凌辰。凌辰本是创世大战中万民的领袖，为各族敬仰，只是不知何故在大战即将胜利的时候突然陨落在云梦泽中。

凌辰陨落当日，向来无雪的江南突降大雪，七日方停。自那时起，每年凌辰忌日江南都会大雪纷飞，而唯有云梦泽例外。创世大战结束后，凌辰的哥哥凌霄带领各族英雄另辟一界，走上神坛，本当为众神之首，但执意不受，只居次席，同时昭告各族，尊凌晨为守护大神，位居众神之首。后来，凌霄也曾几番用大神力搜寻云梦泽，想要找出胞弟的遗骨，始终未能如愿，只得拘来凌辰生前住所潇湘阁置于泽边。令人奇怪的是，就在潇湘阁矗立泽边的第一天夜里，云梦泽波涛汹涌，悲风怒号，经夜乃止。

那一场风雨止歇之后，云梦泽的渔人们发现泽里多出了一道光幕，大泽凭空消失了三分之二，且泽中多出许多没有见过的石桩为人引导方向，无不俯首再拜，高呼：“谢守护大神！”

身在神界的凌霄听到这个消息，出人意料的捶胸痛哭，欲要再入凡尘，奈何被身边众神死死拉住，脱身不得，唯有失声痛呼:“二弟啊！为兄悔不听你当初之言，如今只落得……”身旁众神慌忙遮住他的嘴巴，把后面的半句话堵了回去，面露凄惶之色，好似生怕别人听到。凌霄也似有所醒悟，奋力挣脱众神，悲啸中奋力前跃，撞毁神界十二座仙山，立身神界遥望云梦泽三天方才说出一句话：“看守云梦泽。”

于是，云梦泽守护者应运而生。第一代云梦泽守护者名叫叶天，也是创世大战后期成神的英雄之一，出身精灵族。他的妹妹叶馨儿是凌辰的爱侣，在凌辰陨落之后不知所踪。叶天在潇湘阁旁选了一处山谷，建立起创世大战后第一个门派问天谷，叶姓族人在红尘间繁衍开来。每一代云梦泽守护者任期500年，然后选出族中最杰出的子弟接替。旁系子弟中的优秀者也都另寻宝地开宗立派，选最优秀的弟子继任掌门。时至今日，云梦泽守护者已经换了六代，中间国家兴亡，朝代更迭，其余门派破了又立立了又破，唯有问天谷始终不倒。兼且因为云梦泽守护者的存在，问天谷沾染了仙气，在世人眼中愈发显得神秘而不可触犯。

这一代的云梦泽守护者叫叶盛，刚刚接任守护者一职。这场大雪是他接任后的第一场大雪，故而多了些小心。凌辰陨落3000年忌日前几天，他就走出了问天谷，一则是为了历练，二则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第一代云梦泽守护者留下话来：“云梦泽因凌辰而变，也必将因凌辰而再变。身为守护者，每年忌日天降大雪的时候务必要待在大泽之上，仔细观察，如有异变，须以朱香为号告知神

界，切不可有误。”

叶盛溯长江而上，过三峡，通巴陵古道，至蜀山，与蜀山掌门忘虚子论道，谈得兴起，颇觉两家所学互有相通之处，当下将自己所学与忘虚子所言相互印证起来，越发觉得两者当为一脉双生，只是自己所学更为基本，而蜀山之道又多了千般变化。其变化之精妙令人咂舌。一番领悟之后大觉不虚此行，正欲询问蜀山问天是否一脉，骤雪突来。叶盛陡然记起职责所在，来不及跟忘虚子打招呼，催动身法，急急奔回云梦泽。

叶盛到得云梦泽，眼见一切如常，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但见远山如黛，水面荡起层层雾霭，飘落的大雪也在湖面以上百丈之处化为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水中尚有来不及返航的三两渔船摇橹回航。骤雨声中隐约能听到艄公击桨而歌：

浩渺无涯，云梦之泽；

巍巍远山，渔者乐歌。

世人皆言云梦好，

听我把好处一一道破：

陨落忌日下大雪，

骤雪难落云梦泽，

三千里烟波浩淼，

怎敌我烟雨一蓑？

寒江独钓不曾有，

凌辰守护云梦泽。

战罢英雄去，

诸神尤不舍，

鬼雄长眠地，

世人皆看我。

怎奈何时光匆匆过，

英雄故事谁人说？

有谁知凌辰生几许？

有谁知凌辰陨几何？

有谁知凌辰伤几次？

有谁知凌辰泪流几多？

不闻不问葬何处？

不声不响愿若何？

凌辰如若转世生，

再生还生云梦泽！

背靠渔米乡，

面朝潇湘阁，

凌辰雄魄常回首，

回首还看云梦泽！

叶盛听得那渔者之歌，不觉有些痴了。想当年凌辰浴血带领各族建立起这个新世界，同辈之人相交者大都去了神界，留在这世上的困于年岁，好多东西都是以讹传讹，到最后也就似是而非了。到了现在，竟无人能说得清楚凌辰究竟是何时出世又是何时陨落的，更无人知道他流了多少血泪才拼出这朗朗一片青天……叶盛也曾就这些问题问过自己的长辈，但每每问及长辈们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只有一次，第一代云梦泽守护者叶天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张口欲言，但也终究是摇头苦笑：“盛儿，这是个不能问的问题。老祖是知道一些东西，但是……不可说！不可说呀！”

叶盛正自沉思，忽听有艄公惊叫：“稀奇！稀奇！”

艄公叫了两句稀奇，船舱里坐着的小童也觉着奇怪了，就问他：“爷爷，怎么稀奇了？”

艄公揉了揉眼睛，一半自语一半回答：“你快来看看，这大泽里怎么结冰了？我是不是眼花了啊？！”

小童听了这话也是奇怪：人人都知道云梦泽是凌辰守护的地方，凌辰忌日的七日大雪也是在水面百丈化作大雨落下，怎么可能会结冰呢？当下也顾不得舱外的风雨，急忙忙走到船头，睁大眼睛仔细瞧着水面，不由大声喊了起来：“爷爷爷爷！这水面真的结冰了，你快看哪！”

那艄公一时惊讶，竟忘了摇桨。待到回过神想要尽快回到岸上避开这不寻常的场景的时候，骤然发现船桨已经冻在了水里。大骇之下他禁不住大呼：“这怎么可能？”从发现水面有冰到船桨冻在水里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小童的嘴巴也是张得老大，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叶盛听到这一老一少的对话，初时还以为是艄公在逗孙子玩，听到后来发现不像，当即凝神像水面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那一直烟波浩渺的云梦大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冰面，那百丈之处落下来的倾盆大雨落在冰面上，顷刻间就变作了冻冰！

叶盛记起老祖之言，慌忙取出朱香，还不待他引燃，百丈高处似有天帷断裂，再无大雨落下，骤雪直接落在了冰层上，几乎是一瞬间，就铺满了3000年未曾落雪的云梦泽！

叶盛引燃朱香，放出信号。展开身形，从云梦泽上的冰雪中救出那些被困者，将他们安置在问天谷设在泽边的院落中，正欲开口询问，忽觉背后金光灿烂，转身一看，只见院落对面那3000年不曾有一人入内的大门已然洞开，门上大匾上三个大字闪烁着金辉，赫然正是：

——潇湘阁！

这时候，旁边刚刚坐下的老艄公突然又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潇湘阁！竟然是潇湘阁！难道，那个传说会是真的吗？走上神坛的凌辰，真的蒙受了不白之冤？天哪，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听到老艄公近乎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话，叶盛的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难道，自己家族里守护了3000年的秘密，会在自己这一代揭开谜底吗？结果，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唯有听从神界中前辈的安排了！叶盛一念及此，也就静下心来。他转身走入隔房取出炉鼎，生火烧水，泡了几杯茶水分给众人喝。轮到老艄公的时候，他恭敬的把茶水递到老艄公的手里，说：“这位前辈，您刚才所言，晚生不太明白，还望赐教一二！”

老艄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看你的身手功法，该是问天谷的吧！这个时候出现在云梦大泽，那你就应该是这一任的云梦泽守护者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该是叫叶盛吧！你父亲叫叶远，对吧？”

叶盛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何人？怎么会对问天谷之事如此了解？莫不是先人故旧？于是，他态度就更加的恭谨了：“正是晚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可与先人有旧？”

那老艄公听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前辈？可与先人有旧？”笑声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沧桑与凄凉。

叶盛正自揣测，忽听那老人唱道：

一如红尘3000年，

3000年过如云烟。

问天深谷深几许？

一出谷门鬓霜寒！

谷中子弟如相问，

本是同根名叶源！

老艄公唱到这里，已是热泪盈眶。叶盛听了略一思索，幡然后退两步便要下拜。老艄公一把牵住他的手，复又唱到：

凌辰陨落云梦泽，

叶门无馨泪婆娑。

三千法门皆封冻，

众神移驾潇湘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