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静影沉璧十八(1 / 1)
等聂枫出门到行宫,地上还有些到底的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玄黑的地板上湿漉漉的,有刚刚洗过血水的痕迹。
他想到了刚才,谢瑜也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露出纤细的脖颈,仿佛毫无防备……人的脑袋无时不刻有各种想法,那些想法可以指使人去做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如果那一刻后,谢瑜的脖颈断了没了气息,或许没人会刻意调查,他死亡的原因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被掩埋尘封。
一个时辰后,在外追踪的红衣借着月色皎皎,一路寻着令五道的逃跑路径追逐。
他们趟过溪流,到了最深的峡谷,周遭黑漆漆的静悄悄的,皎洁的月光已经被挡了七七八八。
眼看视野的光线越发昏暗,一行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红衣蹙眉感觉到了丝丝寒意,山里的鸟叫嘈杂得很,给一群人增添了更多的燥。
“不好,有埋伏。”说罢,红衣举着剑看着四周。
天空簌簌传来一阵异响,在场不少人已经乱了阵脚。
数十张从天而降的网彻底打破在场所有人的沉着冷静。
人群哄闹起来。
“是金丝网。”有人大喊。
他们被一张张金丝网缠住了。
金丝网坚硬无比,由里朝外砍,砍不动。
天空传来令五道的回声:“红衣护法,不知我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可预想到了。”
红衣闻言怒不可遏的拼尽清气朝覆着她身上的网砍了几下,无果,金丝网根本没断一根线。
红衣知道,自己随时随地都可能丧命于此,所以她紧绷着身体,警觉着周围,后背渗出一层层冷汗,她也毫无察觉。
风吹过,送来一簇簇锋利的暗器,是白日里施法杀害聂枫、叶素他们的同一种。
红衣和其他人只能在暗夜里听声辩位拿剑挡。
还好,魔教宫里留的都是精锐,死伤甚少。于此同时,红衣也意识到不只是魔教宫叛变了,甚至整个江湖,魔族错综复杂的势力也……这要是查起来,可真是魔教大换血呀。
天空忽剑光一闪,覆在他们头上的金丝网被划破了。
所有人被解救了。
红衣兴喜定睛一看,看清了来人——聂枫。
来人声音利落干脆:“聂枫救驾来迟,请红衣恕罪。”
昏暗的夜色下瞧不到聂枫的神情,他说话不紧不慢,没有喜悦也没有得意。
红衣将剑背后:“还行,来得正好。”得亏有人来了,就算是平日里她最讨厌的聂枫此刻也让人觉得看起来格外顺眼。
“这你带来的人是哪来的?”红衣盯着他身后的人疑惑道。
“是外面的旁支,就离这不远。”聂枫道。
红衣点点头。
……
经过两天的追捕,一行人寻着踪迹到了邯都城下,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下,一群人才作罢。
邯都城城墙高耸,里面的能人异士太多了,是魔教常年不可忽视的存在,邯都城的老城主大人与魔教早年生过龃龉,最厌恶的就是魔教中人,还下令邯都城内不得有魔教的人出入。是以,红衣没有太多的把握进城。
红衣奇怪如果令五道是在邯都城,那他怎么混进去的?
随后红衣护法抬眸看了邯都城高高挂着的牌匾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下令:“撤。”
魔教迟早有一天要杀了这城主。
转过身,又看到了聂枫,红衣蹙眉。
虽然她这些天不是很讨厌他了,但看着他还是影响心情,尤其是她抓令五道失败的时候。
那种讨厌不是厌恶反正……算了红衣自己都说不上来。
回到魔教宫殿复命。
耶扑冷听到没有抓到令五道的消息发了好一通火。
红衣的额头硬生生接了一杯滚烫的清茶。
“教主恕罪。”
茶碗刚好打碎在红衣身后的膝前。
耶扑冷掀起眼看了殿下乌泱泱跪着一众人,从他的脚下起到殿外没有一处是空隙。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气氛凝重紧张,有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叶素跪在最后一阶台阶下,有种天高皇帝远的感觉,可旁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她右边的瘦子一直在那抖。
抖得叶素有些忍不了,她掐着蚊蝇一般的声音:“这位兄台,你别抖了。”
那瘦子说:“我内急……都跪这么久了,早知道少喝些水。”
叶素:“……”
那瘦子又道:“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尿裤子了。”说到最后他险些哭出声。
良久,耶扑冷摸了摸自己半束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聂枫,听说这次出行,你救了红衣护法等一众魔教弟子,你有什么要说的?”
聂枫抬眼看向上方回道:“是,教主,这是属下的本分。当时我还在魔教,忽然想到不对劲,便去了。”
“嗯……红衣,你觉得他怎么样。”看着额头渗血的红衣护法,耶扑冷挑眉。
“聂枫救人及时,很会算计。”红衣说得似褒实贬,下面一群人在心里默默起了疑惑。
不少人想这聂枫好歹救了他们,这护法不说好话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贬低的意思。
叶素心想:这红衣还真是性子直爽什么人都敢惹。
“那你身边的谢瑜呢?红衣护法?”耶扑冷继续道。谢瑜的存在果然没逃过耶扑冷的法眼。
正在神游的叶素莫名被点了名。
叶素张了张嘴,又闭上。
“回教主,谢瑜聪明能干是在下近些时候最得力的助手。”红衣对谢瑜还算满意,便直言不讳说道。
绝杀营出来的弟子会在护法身边呆几年,一是为了继续历练,二则是为了测试才能为以后升官加爵铺路。
这些绝杀营出来的人几年后大多会在教里某得一官半职。
红衣见耶扑冷良久不说话,心里也起了嘀咕。
“不知教主问这些干什么?”
本来耶扑冷还思考着如今右护法之位空缺,得找个人暂代职责,好平衡几方势力,可现在想想还是为之过早。
耶扑冷:“罢了,大都督,你查案查的怎么样?”
大都督闻言心里已是愁云万里,这还不到三日呢,他跪在离耶扑冷最近的地方。
他紧张回道:“教主,这令五道会突然谋反,是因为聂枫和谢瑜撞见他杀人灭口。”
“所以奴才斗胆,认为上次抛尸是令五道所为,奴才甚至怀疑这新出的一批绝杀营弟子里有令五道换进来的奸细。”
也是,上次是令五道率先查出尸体的下落,他们以为是令五道打算反咬大都督一口。
耶扑冷:“你前半句话还有道理,可后半句不是说你失职么?”
“这……”大都督眼睛急转,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红衣:“教主,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他抛尸正巧砸中教主,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她不敢这时候把尸体是绝杀营的事实说出来,这样会让耶扑冷猜忌更多。
“大都督,绝杀营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是觉得你的你眼睛瞎了吗大都督?”耶扑冷严厉了几分仿佛下一刻就会破口大骂。
“教主,兴许是令五道故意让属下排出的一场戏”红衣将头埋得低低的。
“除非有大罗金仙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大都督小声说道。
下一刻他就被耶扑冷踹了一脚。
耶扑冷随即大喝:“你知道你还说出口!”哪个大罗金仙会干这档子事?他耶扑冷把名字倒着写。
“可之前被令五道反咬一口,奴才觉得冤屈。”大都督做出哭腔。
耶扑冷欲言又止,捏了捏拳看向那缩着的谢瑜:“谢瑜,你怎么在那?过来。”
叶素:“……”你谁啊!
心虽这么想的,叶素还是埋着头上前去。
不就是换个地方跪嘛。
她到了聂枫旁边。
聂枫神色如常,目光自然下垂,仿佛没注意到她一般。
“谢瑜,到我跟前来。”耶扑冷优雅而傲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素不着痕迹的撇嘴心想:就你事多。
于是叶素到了耶扑冷的脚边。
她还是头一次近距离观察耶扑冷。
这人唇色发白,眼睛又大微微发红,活似地府里的黑白无常,近看真的很可怖。他穿着一件百鸟朝日灰色锦袍,胸前做了掐丝处理。脚上的黑靴做了处理,前面镶了金械,这要是一脚揣在人身上……
“你在瞧什么?”耶扑冷用优雅的目光看着她。
叶素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果然那耶扑冷忽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红衣啊,红衣,这件事你未免抬置身事外了。”
下一刻,耶扑冷就卡住啦叶素的脖颈。
她甚至能听见骨头咔嚓的声音。
是不是要断了。
下面的聂枫意外的抬头看向‘谢瑜’,那景象与他那晚幻想的景象重合……咔嚓……周遭除了咔擦声,仿佛其他声都没有了。他暗暗捏紧了手,让自己不露出异样,以免被人察觉。
“呃……”叶素痛苦的抓着卡着脖颈的手,“不知谢瑜如何惹恼了教主?”
“红衣,你确定,这事跟你没关系吗?”耶扑冷声音变得阴狠嗜血。
红衣几乎是很快做出决断:“教主,红衣冤枉,红衣确实与此时没有任何关系。”说完她重重将头磕在地上。
“谢瑜,你呢?你可想清楚了,说实话。”耶扑冷眯着眼手上的力道加重。
叶素:想你馒头水饺乌鸡蛋!
“回教主,护法属实冤枉!”叶素觉得自己快断气了。这耶扑冷不就是抓住人会怕死的弱点吗?但叶素是个叛逆的,她就偏不怕。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叶素被耶扑冷掐着这一杀鸡儆猴的场面属实让在场的气氛变得更凝重危险了。
‘谢瑜’的脖子以上已经从涨红到紫红,感觉随时随地都会一命呜呼。
周围人也不说话。
耶扑冷左右没等到结果,便松了手,得了释放的叶素瘫倒在地很痛苦的大口呼吸空气,还猛烈咳嗽了几声。
心想以后等耶扑冷死的时候,她也要掐一掐人的脖子。
“那么左护法,本座便信你一次。”耶扑冷缓慢道,还捋了捋自己的墨发,整理仪容。
好像刚才发疯的不是他。
叶素忍不住翻白眼,牙齿咬着下嘴唇,恶狠狠的看了耶扑冷一眼。
耶扑冷仿佛察觉到什么,凭直觉向谢瑜看去,见谢瑜面色痛苦,没什么不对:“谢瑜,你可有不满,或对本座有什么不满。”
叶素:“属下没有。”
耶扑冷沉吟:“嗯。”
红衣:“禀报护法,红衣还有一事要说。”
耶扑冷:“什么事?”
红衣:“具属下所知,令五道谋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这事关魔族上下、内系外系,此时牵连的人数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属下斗胆教主铲除与令五道勾结的余孽。”
大都督:“可这势必会对教主不利,外敌还没攻来,咱们自个儿先完了一半。如今各宗门本来就对我叫早有不满,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弱了下来,那些个门派怕是要趁机打劫咱们。像万雾宗云崖子、长青派长老宿流光他们更是是我教为眼中钉肉中刺,此番还望教主三思。”
耶扑冷:“是个问题,这事还得再议,红衣和大都督留下,其他人先散了吧。”
叶素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下台阶,本来还想着聂枫能搭把手。
不料耶扑冷又下了令:“那个谢瑜和聂枫也留下。”
叶素被迫被留下,听着一众人叽叽歪歪。
最后,耶扑冷决定先将令五道叛变的事先压一压。
然后又令红衣在魔教坐阵,维持日常秩序,又令大都督查清这盘根错节的魔教势力,有多少是令五道叛变的余孽。
聂枫和叶素几乎是当了背景板,不过教主没让他们随意发话。
最后耶扑冷聂枫被临时派给大都督做助手,谢瑜则是继续为叶素做事。
最后,耶扑冷又叫聂枫单独留下,其他人先去忙事。
耶扑冷将聂枫单独留下,他也不是没看见红衣看聂枫时颇有深意的一眼。
“聂枫,本座对你觊觎厚望,你可不要让本座失望。”
聂枫:“是,教主。”
“如今右护法这一职空缺,你看这教里有什么人适合?”
聂枫谨慎道:“奴惶恐,奴不敢随意议论他人。”
上方静了一刻……
耶扑冷忽然爽朗笑了一声:“我倒是很钟意你。”红衣很明显的对他不满,这一点让耶扑冷很满意。
“聂枫不做非分之想。”聂枫将头磕在地上,脸埋得死死的,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实力都不可能稳稳坐上护法的位置。
“抬起头来。”
聂枫闻言照做了。
他感觉到了冰冷的手指抚摸着他的下巴。聂枫没动。
“模样倒是甚好,若假以时日……哈哈……当年救你果然没错……”耶扑冷忽然笑得发狂。
……
聂枫从大殿出来后,神情有些恍惚。
谢瑜一直在殿外的石柱子后等他,看到他出来了,赶紧迎上去。
“喂……聂枫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惨……”叶素打趣他,跟在他身旁侧身走着,越看越奇怪。
聂枫恍若未闻,眼神空洞,俊逸的面容莫名死气沉沉的。
他这么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教主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叶素抓住他。
聂枫偏头看了她一眼,从她手里将胳膊收回来,再定定看了叶素一眼,回想起前两天,谢瑜跟他打斗牙齿不小心磕破了他的嘴皮。
一瞬间,聂枫的瞳孔放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谢瑜’,然后面色惨白的退后几步,视‘谢瑜’为毒蛇猛兽一般。
“你究竟是怎么了?”叶素不解。
聂枫惶惑不安说了句:“别跟过来。”
说完他抬步就走,绞步如风,留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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