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六章 碧蛇绕天阙(1 / 1)
拓海站在玉带山十八盘道的残路边缘,夜色之中,乱石已经将前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连山索道断了个七七八八,铁索砸在山壁之间,不时发出脆响。 他微扬着脸,迎着风。 是,他是迎着风的。 风扑面而来,风声不绝于耳。 南风!今天竟然开始刮南风了。 入了冬,却在这山连纵横之间,刮起了南风!东面已经灼红半天,焰火向北而染。 让匿在夜空之中的龙翔关楼,半隐半现。 他背着手,袍袂朔舞不休。
“拓海。 ”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肩,略轻飘的男音带出一丝艰涩。 暮色之下,除了对方那伸出的一只手,根本无法看到在他身后的形体。 不仅是因为夜色,还因为他那与生俱来的黑色的烟罩。 在与风力对抗,团罩在他的周身,不曾散去:“我的死黑之气,虽然可以逆风而送。 但效果要差了很多!更是何况…….”
“是,这不是普通的风。 是风灵!你强行与他逆气,会把他的灵引过来!”拓海轻轻叹息:“我们少算了一个啊。 ”
“离殇虽强,俊则血继无力。 鬼目灼如今依附强主,力量不可同日而语。 保得性命,才能以图后计。 ”苍茫在面容在黑气之中隐隐而现,一张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狭长的眸,四周都着上浓黑的色彩。 夜色之中,格外诡异:“走吧,修已经走了。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白天答应过他,我…….”拓海略哽着喉。 西面隐隐山体轰轰之音,每一下,都震在他的心底。
“难不成这种情境之下,也要为他拼命?他是源秋家地,你并不是。 ”苍茫扶在他肩上的手慢慢下滑,落在他的肘间:“当初他也说过,各凭本事。 从碧丹倾绝手里拿聚灵咒。 但结果呢?哼,他要真是把倾绝弄死了也好。 但他没那个本事。 他居然连人死活都分辨不出!”
“我们,也一样。 ”拓海惨然一笑:“我们不也认为,他已经死了吗?把他丢下蚌谷,却成就了鬼目灼重生的希望!”
“所以才更要走。 鬼目灼一心要复仇,绝对不会罢休。 倾绝一定从鬼目灼那里,把我们的底都摸了。 郑陨义已经无心再战,兵退凤鸾关后。 我们再在这里僵持。 只有吃大亏!”他说着,忽然感觉到一阵极细小的嗞嗞之声,自天而下。 他心下一凛,本能伸手一捞,指尖一碾。 一股湿凉,微微凝眸一看。 面色微异变起来。 一根指粗的小蛇,此时已经让他碾成两段。 指尖沾了鳞光,盈盈地绿。
他伸手一拉拓海。 两人连退几步,再看下去。 忽然看到前面堵路乱石细缝之间,有扭曲的生物。 非常细小,但数量极多。 源源不绝,顺着山缝石缝,密密麻麻。
“不是要放毒吗?我等了一天了。 ”一个声音淡然而至。 带着轻笑。 微微慵懒,随着这声音,一个人平平地沿着山体贴滑而来。 是一个人,但他此时的行动轨迹非常的古怪。 整个人平贴在直上直下的山体上,是滑过来的。 但他却如同伏在舒适的大**一般,手肘支着腮,自上而下的看着他们。 容颜在黑夜之中,若隐若现,媚眼带出一丝戏笑。 声音飘忽,一时之间。 竟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你是谁?”这里全带着风灵地气息。 无形之间。 竟然帮对方隐了气,虽然刮南风。 但丝毫没有暴lou对方的气息。 以至于,无声无息的接近了他们。
“你说呢?”声音倏然幽低了下去,原本媚笑的眼眸渐渐泛出绿光。 撑着腮的手肘,顺着袖笼,一条绿色闪着鳞光的小蛇不停的缠绕着。 顺着手腕,弯曲着细小的身体,像是戴了一个曲绕,碧绿地细镯。 蛇信轻轻吐出,细小的红丝在手背指尖拂摇,亲呢一般的。 却让拓海的眸,一下黯了下去:“云宁扬!”
宁扬突然拱起半身,虽然他此时还是人形。 但已经跟一条蛇没有分别,腰腹还是贴着山壁,但半身已经平荡悬空。 他的背反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长发荡在两侧,山鬼一般地在夜色之中绽开微笑:“一东一西,两面夹击。 离殇也不算笨呐!”他言语之间,四面八方已经团团绕绕了不知多少蛇出来,像是满山冬眠沉睡的蛇,都霎那时全部苏醒了过来。 听到他的召唤,来到他的身边。
“你的毒比我的厉害,所以我也很害怕。 ”宁扬摆出一脸无辜:“太害怕了,所以找了好多帮手来替我挡。 ”
拓海盯着四周的蛇阵,蛇毒对他无效,但是,这些蛇会吸光他的血。 会吸光苍茫的死黑!他早听说过,云宁扬吞食七个强灵同类,早已经妖化。 利用同类的蛇丹,可以召唤无数蛇子蛇孙。 它们会拼死吸他地血,吸他地毒烟。 直到把他变成一具枯槁的僵尸。
“我与你没有怨仇,今天我也不想再打。 你虽然妖化,但毕竟不是妖。 没有主人继血,耗力一次,也需要好久才能恢复。 何必两败俱伤!”他起伏着胸口,忽然说着。 死亡面前,谁还顾了许多。 求生是所有生物地本能,虽然答应过离殇,但他也不想这般白白牺牲。
“离殇听了你的话一定很伤心。 他肯把这里交给你,是因你给他许下承诺,对不对?”宁扬看着他:“要把你们弄死,我搞不好要搭上数万条蛇子蛇孙的命!搞不好我沾上了你黑毒,就算死不了,也会折腾个半残,真是不值得。 ”他微微笑着,看拓海略松一口气的表情:“但我很讨厌你,你非死不可!”他话音刚落,双臂猛然向前一挥。 无数碧蛇团团绕绕,竟然形成一个巨大的锅状蛇罩。 他口中发出嗞嗞地声音。 长信拖口而出,双眼有如碧玉。 身体倏然化成一条巨蟒,盘压之下,所行之地已经开始裂断。 他口如血盆,无数碧蛇开始从口中飞出,有些甚至带着细小的翼,密密麻麻。 扑天盖地。 整个半道之间,已经滚成巨大无比的蛇球。
在他们到来之前。 苍茫的死黑之毒已经杀了不少的守关驻兵,甚至渗进城内,毒杀无辜百姓。 至使刘宗尧弃守龙翔,退至雄关。 弃守途中,山道狭窄,挤推之间。 伤亡时有发生。 战争的确是如此,两国相争。 夺取土地,夺取粮草,夺取权益。 受到最大伤害的,永远是手无缚鸡之力地百姓。 一如在龙禁海,在初阳山。
伦当年也是因为如此,见多了纷争。 所以,他一生都没有真正的驱驭灵物。 他蓄养灵物,是出于驭者天生法血本能。 可以与异类相通。 发掘体内最大地力量。 但是,他并没有把这种力量,加诸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也正是因为伦的太过善良,碧丹家一年不如一年。 他苦心的唯持,反倒更加凋零。 他晚年的时候常常嗟叹,他这般的善。 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后来常说,国不可一日无主,一如驭界,同样需要强悍的人来引领。 有如当年白夜涤,制定驭者之法,制约驭者胡为。 所谓以法制暴,以力止力,以武止战。 才能真正减少祸乱,至使民生富足,使天下。 得以养息。
宁扬身形卷动。 蛇绵不绝,不断爆碎。 不断继上。 人心浩瀚如海,贪婪终无止境。 一味地以杀尽求安是错,一如近几十年来缀锦对待驭者的作法。 一味的求善避全也是错,一如伦的退让。 他的脑中又浮起伦的面容,他临死的时候,或者已经料到日后的祸乱。 他或者也曾经后悔过。 只是,生命不再给他机会,他终是抱憾而亡。 只是希望,死后他可以得到平静。 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所谓真正地慈悲,其实并非是如此啊!战不悯,持不摇,以力迫悍,以德服心。 至于功过是非,皆由后人评说。 自己的路,才算走得心安理得。
宁扬在心中轻叹。 伦,当年是你给我机会留存于世,让我领会了很多道理,实在是很想念你。 希望你有机会再转世为人,可以过一些平静快活的日子。 他身形一扭,肋下长出半月翔翼,口中发出微啸之音,那些无尽的细蛇,开始渐渐勃张粗长起来。 蛇阵之中,黑烟越加浓烈,他掩住气息,**气罩,看到寒光四声。 那些蛇纷纷破碎,但更多又团聚而上。 在他身后,渐渐浮起伦的样貌,光影明灭之间,他似乎在微微含笑。 向着宁扬,轻轻颔首。
一起吧,伦,你曾说过,被称为毒尊的黑苍兽,就连灵蛇见了。 也要退避三舍,那么今天,就让力量说话。 你亲手饲育地云宁扬,并不输给他。
此时东面独尾峰,已经半天通红,鬼目灼的雷灼闪,有如流星火雨,纷纷不绝。 与离殇的光炽,交错在一起,暴出诡艳的美景!凌破乱旋风刃,xian起无数大石,满天飞舞,离殇身形已乱,浑身割出血痕。 深深浅浅,红与白交织,他气息粗重,越飞越低,但他依旧没有后退。 双翅大展,有如雀屏当空。 跑吧,俊则,散掉自己所有的气罩。 混在陨义的队伍里。 远远的离开这里,等你长大了,找一个更合适的灵物。 继续你的人生!离殇可以为你做的,唯有如此了。 西面一侧,久久没有动静。 怕是拓海,临阵退缩。 对此他并不觉得惊诧或者愤恨。 早上,拓海并不知道,今天风向会变。 他也不知道!连天都不帮他们了,拓海没有理由再留下。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额前一股暖意,周身团聚了力量。 这种感觉并没有让他兴奋,竟然让他痛不欲生!他长嘶出声,一个巨大光炽耀如白昼,猛然向鬼目灼击去,一击之后。 根本不管是否打中,甚至没有看鬼目灼地位置。 倏地一下掉头便走!但是更快的,他明显感觉到头顶上空窜出一道影子,他终于看到那个风灵了。 他竟然聚化出形,他把主灵全聚了回来,裹出一团烟气。 极快地向着他身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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