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归程路漫漫(1 / 1)
他们到达平州境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来接的,除了平州行令袁展平之外,还有杜劲轩。 他来到这里,倾绝并不意外。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除了杜劲轩。 还有刘波!刘波跟在杜劲轩后面的随行队伍里,一直巴巴的跟着他们的车,根本也没机会让他说话。 倾绝根本目不斜视,也瞧不出他有什么表情。
倒是小白xian了帘子瞧见他,是一脸的激动。 但车下一堆的官员,她哪敢随便撒欢。 倾绝在正门府衙下了车,跟杜劲轩几个进去了。 而小白则一直留在车上,任他们往后门拉去,后门通着内堂。 袁展平早把家里的女人唤出来伺候,在这里等小白出来。 小白下了车,看到一个珠环翠绕的年轻少妇扶着个小丫头盈盈的立着。 边上还立着好几个纱裹绸包的娇俏女子。 她知道肯定是袁展平的夫人和他的姬妾们。 这阵仗她在衮州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也没那么生呐。 由着迎过来的小丫头搀下了车。 相互施了礼,便任她们陪着入了内院。
“寒舍粗陋,有怠慢的地方还请王妃莫怪才是。 ”袁夫人亲自挽着她的臂,沿着后院花石甬道向内慢行:“前儿得了信儿,说王妃要过来。 忙忙的打扫了个院子,特别挑了几个爽利的小丫头给王妃使,一会要是少了什么,王妃就跟奴家讲。 ”她堆着满脸的甜笑,她的相公在王爷手底下讨生活。 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每年趁着述职是可以见上一面。 但哪有这次拍马屁的机会好。 把他们伺候舒服了,青云路上,也少了荆棘。
小白可学不会那种端了架子,冷着脸哼来哼去。 只顾跟着她挪着碎步,听她说什么,便点点头。 报以微笑。 她也瞧不出小白满意不满意,一时心下也有些不安起来。 一时之间。 她们已经到了正院拱门处。 所谓地扫个院子,其实就是把自己的主室腾出来给她。
刘波一早已经悄悄拖了队。 和几个从王府里带出来的小厮候在院边上。 他是昭平王的家奴,里院的人也不敢拦他。 加之这里已经腾出来给了王爷王妃,所以不但没人拦他,边上石桌上还放了点心跟茶。 他一直也没坐着,只顾眼巴巴的瞅,远远见小白跟一堆女人行了过来。 身子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王妃。 奴才,给王妃请安了!”
“刘大叔。 ”小白一见了他,眼底也是一酸。 一时也顾不得其他,甩开手便向着刘波跑了过去。 伸手就要拉他:“刘大叔,我很想你们呀!”
“王妃,折煞奴才了。 ”刘波不敢抬头,伸着臂让她扶着,慢慢站了起来。 我很想你们呀。 这句话,却听他心暖非常。 一如这些日子的奔波,前几个月地劳碌,都化尽了去!
小白这边还没开口,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 顺着花荫林道,一个急惶地身影一下跌到她的面前。 让她的眼泪。 再忍不住的滴落了下来!灿菊,是她啊。 她急头白脸的跑过来,脚步踉跄的差点踩着裙子。 小白几步迎过去,忽然一把抱住她急欲跪倒的身子:“菊姐姐,菊姐姐呵!”她雀跃地样子让刘波原本想叱灿菊的话全给噎了回去。 一时间怔怔的看着她抱着灿菊又叫又跳的样子,分明像个孩子一般。 她那高兴的模样已经不是主子见了奴才,而是久违的亲人重逢。
“主子,可想死我了!”灿菊原本红红的眼圈再也忍不住泪滴,紧紧抱了她细瘦的身躯。 一时已经把规矩全给扔到脑子后头。 她跟着刘波昨天到地,这几月。 她担心小白。 竟然胜过自己。 中秋之后,王爷跟王妃都没回来。 刘波在府里说。 王爷带着王妃巡边去了。 她没什么机会出府,但后来听二门那边小厮悄悄的传,说围场让人给炸了,王爷跟王妃让贼人给掳了去了,她当时就有些慌了。 后来得了机会上了趟街,才知外头都传疯了。 说王爷跟王妃都让炸死了!她当时根本没想到自己以后怎么办,她更多的,竟然是担心小白。 她根本不能相信他们就这么炸死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王府渐渐有些燥动了。 有人偷偷的带了东西跑了,刘波抓着过一个,当着府里人的面给处置了。 面上大家都不敢有什么,但都惶惴了起来。 王爷要是真的死了,王府自然是保不住了。 不管朝廷派了哪个官员来接收,结果都是未可知。 本是他们当奴才地无所谓,易主就易吧。
但王爷这些年太霸道,要是朝廷追究起来,死人不能处置了。 但为了保小心,怕奴才们传出什么,定是一起全收拾了。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发生过。 刘波跟平海固然有威。 但底下人太多,也顾不上这么些个。 随着日子久,跑的人渐多了。 特别是那些后来买的,无家无口的。 至于家在的,或者一家子都是王爷家奴的。 也有偷了东西出去卖,偷偷到外头置地的。
就连芍药也跑了,她老子娘都是府里的管事。 借着采买,拿了府银逃了,临走的时候跟谁也没说。 甚至平日里亲厚的她们几个,她也一个字没提。 她一走,明霜跟烟雨也有些动摇,生怕有什么风云突变,她们小命难全。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阵子,后来刘波急了。 报了铁近营管文务地莫大人,莫大人领了铁近营地兵,把王府给封得跟个铁桶一样。
这下更中了诸多人的猜测,那些原本游移不定没走地。 也开始怨天恨地起来。 她的老子娘没在府里当差,得了封府的信儿,把她一扔也跑了。 当初他们没钱吃饭,就把她卖了几两银子救命。 她进了东怀阁当大丫头,他们就在外头置房子置地。 借着王府横行霸道。 如今,这王爷出事还是没影的传闻。 那边便已经丢了她逃命去了!
她是心冷了,忽然觉得,这些年来,能在她心里生了根地,没有什么。 只是这一年间跟了小白,倒是让她觉出些温情来。 当初小白从她手边里给弄丢了。 王爷也没把他怎么样。 小白回来了,更是一个字都没提。 反倒是对她嘘寒问暖。 让她过得跟个主子没两样。 她是打死也不信,这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她天天在府里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也许是天上神佛也听到了她心底的祈祷。 谣言终是抵不过事实,王爷没死,王妃也没死。 他们都还好好的,不过是去了北关!所以。 当平海说大总管要选丫头们去迎,她头一个就报了名。 她不是想去讨好讨喜,她就是想她。 想死她了!
“我也好想你啊,菊姐姐。 你又瘦了呢!”小白哭得泪哗哗的,抱着她:“菊姐姐,我可真想你啊!”
这边追过来的明霜跟烟雨也扑了过来,拉着小白哭成一团。 刘波看着这样,一时也有些哽了。 他早是知道小白没架子的。 但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王府最近人心慌慌,好在有铁近营,是王爷地死士。 莫奇莫洋两个,也是自王爷当督统时便追随,见过大风大浪的。 凌霜重伤,但出事地地点是王府的围场。 封锁之后,虽然谣言四起。 但并没有坐实的消息外泄!所以这次,莫奇一早便吩咐他带人远行过来接,一个是安抚人心。 还有一个,是给王爷带些消息。
他看家看成这样,心里还是怕的。
当初他带人去了围场,见了那场景。 心下已经凉了半截,他不是没给自己打算过。 只是他自小便是跟单恕,单将军死了之后,便一直跟着倾绝。 他们之间。 既是主仆。 也是亲信。 这些年,倾绝是给了他不少好处。 也充当了他的保护伞。 让他的家业,比一般地方官还要富庶。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家业,让他无法像一般奴才那样说走就走。 他对倾绝地忠诚,曾经是因为恐惧,敬畏。 因攀附他得到更多的利益也是唯系忠诚的一种。 因相处岁月长久加深的情感也是一种。 他心里明白的很,王爷是他的保护伞,他也只能在这把伞底下求生存。 如果王爷倒了,他也无法保全。 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已经因这种错综的关系,拴在一起了。 他是一样,平海也是一样,再往上说,莫奇,莫洋,包括凌霜,都是如此。 他只是有些意外,灿菊的格外忠诚。
不过,当他看到小白地表现的时候,也不觉得意外了。 小白是各色主子里,最特别的一个。 她不是刻意的放低姿态,表现的与奴才亲近。 她就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当亲人。 当成是,她想念了很久,重逢的亲人。 光看她身后不远站着地袁夫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就知道了,她根本不会收买人心,她只会,真心待人。
他们是奴才,再有头有脸,也是主子的恩典。 在主子面前,永远是奴才。 但小白从没这么想过,她永远不会把任何人当奴才。 而这恰恰,会让人心,与她越来越近!
这边外院堂屋里,袁展平亲自带人在外头守了,让杜劲轩跟倾绝说话。 几个月不见,杜劲轩竟然生了白发,鬓角那里,略略的几根银白。 已经让倾绝知道,他是如何的疲累。 他依旧是那样鬓发不乱的齐整,包括衣带帽饰都是精致考究,只是眉头深蹙,眼底倦索。 与见到他时眼底一亮,是如此强烈的对比。 那抺亮光,倾绝已经明白。 他这几个月来的苦持,终是没有白费。
“我收到刘宗尧的信,心下已经踏实大半。 这回秘密出京,朝中掩的很好,贤弟不用担心。 ”杜劲轩也顾不得寒喧,径直便说着:“若是此次无战,估计为兄就没有性命来见贤弟了!”
“当时贤弟地事情传来,愚兄一时情急,不顾其他,前往昭平查看。 结果宫中疏防,皇上趁机与太子相见,下诏让太子监国,叔王辅政。 愚兄回京,封锁消息,说贤弟巡视北关去了。 行程太过匆忙,不及上奏……”杜劲轩越想越悔。 端着茶盏地手开始微微发颤:“左成跟顾正这两个废物,宫里禁军都是他们人,居然看不住!”
“他们便借此拿我错处,逼我回京述职。 是不是如此?”倾绝看着他的表情,静静地说着:“我人不在,当然无法回京。 他们便奉旨纠查,要降我职?!”
“正是。 ”杜劲轩点头:“当时谣言四起,朝中大乱。 原本左丞相,武成侯,承泰郡王已经是摇摆不定。 一方面怕谣言坐实,我们这股风压势不住。 一方面,又怕你真是巡边,回来重掌大局。 所以当时这件事议出,并未当决。 只是时间一久,东宫那边不时放消息,居然说贤弟叛国出逃。 京里那帮见风使舵的,话就开始不那么中听起来!要不是当时各地州行纷纷上表,估计愚兄,也要抵挡不住。 ”
“他们看了折子,更是明白。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要想斩草,必得慢慢行事!”倾绝浅饮了一口茶:“一网下去,看到这么多保奏。 心底定是恨得咬牙切齿。 巴不得我死在外头,永远别再回来!”
“亏得后来,南关北关突然发战乱。 漠原缀锦,两面夹击!”杜劲轩摇头,苦笑着说:“领兵之将,皆是贤弟属部。 他们要抵制外乱,必不敢先办你。 他们想借此拿边将的错,慢慢换上自己的亲信,削你的兵权。 固自己的势力。 ”
“刘宗尧这次兵败,兄长说我前去巡边,回去他们定会问我,如何兵败之事。 ”倾绝低语着。
“这消息还没传回京,我压在平州了。 漠原那边,此时如何?”劲轩问着。
“他们已经退兵,我将两关奉上,并且打开三绝关让他们通商。 ”倾绝淡笑着。
“慕远?这回去该如何向朝中交待?到时反声四起,如何压服?”劲轩一脸疑惑,一时低语:“何不让刘宗尧先僵着,待贤弟回了京,再调兵马。 缓了朝事也好啊?”
“哥哥不用担心,这事回来再详说。 只是哥哥还是早日回京,数日不朝,又生事端。 ”倾绝静静的应着。
“那南关依旧僵持,贤弟要如何做?”劲轩压了心底疑团:“太子前几日听了叔王的话,要亲征呢。 我看他是想要你南关兵权,极力劝阻。 不如贤弟绕京不入,我压了消息,先解决了南关的事如何?”
“让他去,哥哥回去,别再阻拦他。 让他亲征好了。 ”倾绝微扬了眉毛:“我会让人带信给凌霜及莫奇,莫洋,让他把我的符令交出去,随太子调兵遣将。 ”
劲轩看着他,突然明白他的用意,遂压低了声音:“这招太险了。 如果他真是打了胜仗回去,再想收回符令去,可就难了。 ”
“他永远不会有机会打胜仗!”倾绝微微眯了眼,指尖轻动:“哥哥在朝堂上压服住,等我回去就好。 ”
“凌霜之前在围场受了重伤,现在还没好。 我怕太子去了,对他下手啊。 ”劲轩想了想,心下不安:“那小子后头有只老狐狸,一直藏的很深。 我实在是…….”
“这回不出这事,老狐狸哪会lou出尾巴。 这不正好?”倾绝轻哼着:“他放着富家翁不做,非要出来搅混水,那就趁机全清干净。 兄长放心,他们到此为止了。 ”
杜劲轩看着倾绝,永远不要与这个人为敌,永远对他保持忠诚。 从他初识倾绝开始,已经深深的了解。 而那时,他还根本不知道,倾绝会异法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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