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 侦察侦察"好玩好玩"(1 / 1)
(上节回放:小雀斑摇摇笔竿,哗啦哗啦给阿拉蕾姐姐写了好长的信,热烈推荐她的帅哥爸爸,可她寄出这封信的时候,发现雀灵外婆好象有点生气了耶。)中午看到程黎拿出屈臣氏的小绿花纸巾显宝,我鼻孔朝天哼了一声:"稀奇什么呀?"程黎很有风度地笑笑,眼皮也不眨,一样一样掏出四包一套小丸子的翻盖面巾纸,铺在台面上。
汪小米叫起来:"太嗲了,用完了还可以当小钱包!"我随手拿一包放在鼻子底下闻闻,"老掉牙了,我家里老早就有了!我拿它们垫在屁股的位置的!""什么什么呀?"程黎忙抢回去好象它们要给我说臭掉一样。
吹牛一点也不费力气。只消把阿拉蕾的宝贝统统想成我的。
"我们家睡觉全部不用席梦思的几千几百包纸巾叠了两三层,不要太软噢!"我对着全班女生手舞足蹈。
她们像绕花卷一样把我层层卷在芯子里,强烈要求参观我家那个神奇得不可思议的床垫。
全班长得最高的柳格格自动坐回位子,仰起脸看我,"哎呀,要是我能在雀斑家里的睡一个午觉,不就和安徒生童话里那个睡在十几层鹅绒被子上的豌豆公主一样高贵了吗?"我被她们的向往简直要烧得沸腾起来,手一挥,清脆地宣布:"我生日那天,你们统统来好了,每个人轮流在上面躺一躺,然后我掀开床单,随便大家挑!"晚上吃南瓜塌饼,雀灵最拿手的点心。
爸爸吃了一个,说吃饱了。
雀灵想不通:"你不是最喜欢吃我的南瓜饼么?"爸爸就又夹了一个,一小口一小口,过着开水喝,咽得不大畅通。
雀灵跑回厨房继续煎饼,我抓了一个,狠狠咬下一大口,马上叫起来:"啊呦,一点也不甜的!"雀灵慌慌张张跑出来,爸爸这才慢吞吞,挺不好意思似地说:"妈,你好象忘记放糖了!""不对呀,我明明倒了两大勺子糖了呀!"雀灵手在围单上蹭两下,拿我咬剩下的半只尝味道,"咦,是淡刮刮的。那我把糖倒到哪里去了?"她回到厨房里团团转,我领先一步,在饭厅里得意地报告:"找到了,找到了!在鲫鱼汤里!"倒掉了一锅牛奶一样雪白的鱼汤,我熟门熟路在微波炉里转了一大纸盒牛奶,南瓜塌饼么,就蘸蘸白糖吃喽。
雀灵一只手捂着嘴,闷闷地叨念个不停:"我真是魂灵出壳了,作孽呀,一大锅子的汤白白倒了!"这句话,录音带一样,她重复播放了好几遍。爸爸只会讲"不要紧,不要紧!"我却琢磨出另外一层意思:雀灵即使糖搁对了地方,甜味的南瓜饼配胡椒鲜味的鲫鱼汤,也是蛮奇怪的搭配呀。
雀灵整个的都不对劲!
晚上,睡在真正的席梦思上,我心事重重翻身,扳着手指算离开生日还有多少天。
我能保证三个月以后阿拉蕾和她的好玩东东都已经属于我们家了么?爸爸做得了那个我还不认识的美眉姐姐的最佳男主角吗?
雀灵没有动,可也没有呼噜声,她也没睡着耶。我一只胳膊撑起脑袋,低头去看雀灵的眼睛,果真睁着呢。
"我爸爸讨人欢喜吗?"我问雀灵。
"当然!你妈第一次带他到崇明来,你爸爸正好大学毕业,剃个平头,头发黑油油的,像熟透的黑杨梅。话是不大讲的,不过没一个人不喜欢他。我烧水煮鸡蛋给他吃,连打四个都是双黄蛋,他埋头吃了八个蛋黄,拍着圆鼓鼓的肚子自己去洗碗。你阿根外公看了也欢喜,跟我说:'好,小伙子胃口好,人也实在!'"我咯咯笑,像小田鸡一样蹬腿,讨外公欢喜也太容易了,只要会吃水煮蛋就可以了。
雀灵说:"雀斑你不要笑,乡下人很实在的,男人胃口好,才挑得动担子,一家人的生活都在男人肩胛上压着呢!"有道理,有道理。以前,我天天骑着爸爸的脖子放学回家,爸爸一边肩胛背一个包,他的公文包,我的书包,照样走得又快又稳。
我习惯揪着爸爸的一撮头发,随时指挥他掉转方向——"爸爸,买糖炒栗子!""爸爸,对面有电动木马!""爸爸,朝后退朝后退,'乐百氏健康快车'买四送二!"一直到两年级,我发现爸爸中间的头发显得比四周少多了,好担心自己会把爸爸揪成"地中海",英俊最多只好打五折了,就主动下放到地上。
正好雀灵也来了,爸爸的头发又茂密起来了,两个礼拜要到理发店去刨一次,不然就要盖过耳朵。
现在的爸爸,脸色好,头发茂盛,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要多英俊就多英俊呀。
我从枕头底下翻出那张报纸,给雀灵看阿拉蕾的照片,"喏,就是这个姐姐,她幸福死掉了,一个人有一房间的玩具。早上的信就是寄给她的。她住在徐家汇,最晚明天就能收到。""有这么快?"雀灵惊讶的声音让我很不安。
我把下巴搁在她厚厚的肩膀上(很多个晚上,我都是这么舒舒服服睡着的。我想不通雀灵的肩膀怎么会像一个小靠垫一样有弹性,她解释说:"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已经挑谷子挑水桶了,个子全长到肩胛上头去了呀。")再一次问:"你是不是不高兴呵?"我很清楚地听见她叹气,"要是有人照顾你们了,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呀?不过,也没关系,我再回乡下去好了!"我恍然大悟,要是家里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又不是雀灵的女儿,雀灵肯定会觉得自己是多出来的人。
我狠狠地后悔,光顾着对阿拉蕾的美丽纸巾流口水了,我真是一个贪财的、没有良心的小姑娘!
可是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呀,柳格格她们已经在课程表上的日历上进行倒计时了,每天都要兴高采烈圈掉一个数字。
我很热烈地安慰雀灵:"我告诉阿拉蕾你烧的鲫鱼汤好吃得要命,她会吃上瘾的,就象我和爸爸一样再也离不开你了!""我再会烧汤,你再会逗你爸爸开心,不过可有些事,我们俩个都谁都代替不了,就象永远也没有人能够替代我的阿根。我想他,只好对着他扎的竹椅子说说话。等到你大了,出嫁了。我老了,死掉了,你爸爸也孤单单一个人了呀。"我捂住雀灵的嘴巴,叫起来:"不许你死掉呀,不许你死掉呀,我谁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天天抱着我睡觉!"我难过得要死掉,眼泪鼻涕流得一塌糊涂,雀灵拉出枕巾给我抹干净脸。
大概是哭得太响亮了,爸爸心急火燎冲进来:"雀斑,雀斑,哪里痛啊?"雀灵胳膊伸出被窝,朝他用力甩甩:"哪能赤着脚呀,快点回去钻被子。雀斑好着呢,她吵着要给你找一个新娘子!""给你!"我把阿拉蕾要找"最佳男主角"报纸扔给爸爸,他抓抓头皮,根本不去接,由着阿拉蕾的漂漂脸蛋贴在地板上,一声不吭自己走人了。
"爸-爸,你-要-不-要-新-娘-子-啦?"我哇啦哇啦叫唤。
隔壁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一跃而起,
早上起晚了,我揉着发酸的嘴巴上厕所。听见爸爸一边开门一边说:"走了哦?"我又一次一跃而起,从暖乎乎的马桶圈上。提着睡裤把脑袋伸出门,唱山歌一样:"爸-爸,你-要-不-要-新-娘-子-啦?""雀灵顺水推舟:"是好找个伴了呀,要是心眼好,看着也顺眼"那个大闷包,终于给逼出声音来,嗡嗡像蚊子叫:"再说,再说,再见!"雀灵甩着两只手来接我放学,我看来看去不大对劲,原来我已经习惯了滑板车和雀灵如影相随。
"来来来,"雀灵握起拳头,"我们来玩石头剪刀子布!"我把书包一扔,想也不想,马上投入游戏。我们来了三包石头剪子布,我连出三回布,回回包住了雀灵的石头!
"罢了罢了!"雀灵又是笑又是摇头,"天要落雨娘要嫁人,挡也挡不住的事,走走走,我们先去侦察一下。"她摸出一张纸头,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看得烂熟的照片,雀灵不会是要带我到阿拉蕾的玩具店去吧?
没等我兴奋地尖叫出声,一辆崭崭新的大众车已经停在我身边,雀灵打开车门,"走,去相相那个姑娘的面!"我欢呼一声,小鸟一样扑进车厢。雀灵把报纸递给我,很有派头地命令道:"念,阿拉蕾的地址!"下车的时候我心情好得一塌糊涂,空气里的味道闻起来也像加了半杯鲜牛奶的吉百利巧克力。
等到看见那个街对面那个店名,我更加心花怒放,阿拉蕾的玩具店就叫"好玩好玩"耶!我扑棱棱张开双臂,只想一头扎进"好玩好玩"里。
"慢!"雀灵拉住我的书包背带,"侦察侦察,最好不要让别人发现!""呸,太远了,我一点看不清楚!"我拼命要挣开,阿拉蕾美丽丰富的纸巾收藏已经近在眼前,我怎么能克制得住那种渴望和冲动?
"喏!"雀灵胸有成竹,变戏法一样从外套里掏出一样东西——望远镜?!
我输给她了,乖乖举起爸爸的高倍望远镜朝"好玩好玩"看去,我调来调去中间的旋纽,阿拉蕾的店子一会大一会小,一会像毛玻璃一样影影绰绰一会又象水洗过一样清晰。
这样侦察,真是好玩好玩!
我早就眼花缭乱了,两扇落地玻璃窗里,一扇贴满了各种花样的纸巾袋,另一扇全是搞怪娃娃的脸,不晓得有多少种怪腔,我要是统统能模仿下来,肯定比蜡笔小新还要发噱!
雀灵心急地问我:"看见人没有?看见人没有?"我目光闪闪,咕咚咽一口口水,牛头不对马嘴,咕哝一句:"芝麻开门啦!""我是问你她长得什么样子?照片上的样子不可靠的,现在这种照相馆,能把东施照成西施!"望远镜被我牢牢霸占着,雀灵只好不停在我耳朵边上说话,"话讲回来,我们也不图她是不是七仙女,只要面善,只要不长得像演老太婆的宋丹丹就行!"我只拿她的话当耳边风,我在仔细一样一样研究纸巾袋的花样,叫我心花怒放的是,程黎的那套小丸子这里也有,我数了数,足足有八种耶!
"哈!"我真是乐开乐花。
"真的像宋丹丹?阿瘪嘴,额头老宽的?"我正陶醉得晕晕乎乎,顺口"嗯"了一声。雀灵简直喜出望外,一叠声叫:"不要了不要了,撤退吧!"我也喜出望外,玻璃窗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我爱得死去活来,里面的那个人什么样子,我压根还没顾得上看呢。
雀灵收回望远镜,拉起我要跑路,力气大得要命,我忽然觉得她很讨厌,大唱反调:"瞎说,这么漂亮的姐姐,我想巴结还来不及呢!要是爸爸看到了——"雀灵呆掉了,问:"他会怎么样?"我幸灾乐祸大喊大叫:"恨不得马上抱回家!"触电一样,雀灵的手缩回去了。屋子里的那个人好象听到了什么,忽然推开了门,整个世界都好象顿了一顿,我和雀灵一起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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