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 啤酒罐穿上情侣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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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上方的挂钟看,心怦怦跳,涨鼓鼓的期待在一圈一圈消瘦。

半个钟到了,所有的期待化无乌有。爸爸面无表情背包,穿鞋。我扑向电话机,最后一次拨那串长长的手机号码。

电话里一片嘈杂,传来阿拉蕾的声音:阿姐,拜托开快点快点,人家肯定以为我说话不算数呢!

另一个女声:两罐啤酒,要包装一整夜,一针一线的,谁给你那么伟大的动力?

阿拉蕾:呵呵,一个雀斑会跳舞的小姑娘?

我眼睛睁大了,张大嘴巴,"阿拉蕾"还没叫出口,嘴巴突然被捂住了。是爸爸,他用食指摁住嘴唇,示意我听下去。我们大气不敢出,继续听下去--另一个女声:别骗我了,是小雀斑他爸爸吧?全世界的人都晓得了!

阿拉蕾:是又怎么样!他很帅,心肠又好,我看到雀斑写来的信,他符合我的全部梦想。昨天,我见到他了,雀斑一点也不吹牛,就是他架子搭得好大。他"侍魂"玩得好极了,我们臭味相投又旗鼓相当哦。

爸爸的大耳朵红了,他想塞住我的大耳朵,我威胁着张开嘴,他乖乖住手。

另一个女声:怎么个臭味相投法?

阿拉蕾:我们的血液里,顽皮占30%,**占30%,矛盾占30%,说不清楚的占10%。我好象已经等了他很久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的!

另一个女声:再想想。要是接受他,就要接受三个人,有老婆婆,还有一个小女孩!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爸爸的表情更是奇怪,眉头皱着,嘴角却咧开着。

阿拉蕾清清嗓子:我喜欢,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一个现成的家。爸爸去世,老妈改嫁,19岁起,我一直一个人生活了,好冷清。我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多好,三代同堂......爸爸的手垂下来,公文包掉在地板上,文件纸撒了一地,他也没去拣。

爸爸甩了拖鞋,迈着梦游一样的步子,轻轻敞开了两道大门--房门和铁门。

阿拉蕾是一个人上来的,抱着一个漂亮的纸包,出现在我家门口。敞开的大门把她吓一跳,姐姐穿着白帆布背带裙,眼睛红红,那模样,真的象一只小白兔呢。

我扑上去,大叫:"我和爸爸听见你在电话里说话呢!""呀!"她手忙脚乱掏口袋,一看手机,吐吐舌头,"怪不得,不小心碰到应答键了!"爸爸站在我背后,微笑着,手足无措。足足有两分钟光景,他俩面对面站着,嘿嘿笑。我大概算是唯一清醒的人,我拿出拖鞋,自说自话去解阿拉蕾的鞋带,她连连摆手,舌头打结:"哦、不用了,不用了,我放下东西就走。""不给我看看,包了一个晚上的作品?"爸爸总算回复正常。

"我也要看!"我跳呵跳。

爸爸拎起带子,慢慢从阿拉蕾怀里拉出纸袋,放在餐桌上。

"要是不喜欢,一定不要勉强,告诉我!"阿拉蕾鼓起勇气请求。

纸袋也是深蓝色的,拎手却是雪白的,还有胶水的痕迹,也是阿拉蕾的手工吧。

爸爸双手伸进去,闭起眼睛。我看见了两罐圆柱形的啤酒罐外,套着两件小小的套头毛衣,一件鸡心领,蓝底白条;一件半高领,喇叭袖,白底蓝条。

爸爸打开眼睛,"老天,一对腆着肚子的胖厨师胖厨娘?"阿拉蕾的脸刷红了,一别头要走。爸爸拉住她,舌头也打起结来,"呀,呀,我没、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对了,我想起了一支音乐,一首斯特劳斯的曲子--《啤酒捅波尔卡》,你听过没有?"阿拉蕾摇头,脸色的红还是没有褪下去。

"我放给你听,我家有斯特劳斯的CD!"爸爸

"哦!"爸爸连连点头,他把一对啤酒罐握在手心里,走回到阿拉蕾姐姐面前,"我实际上是想说,它们太般配太相称了,从里到外。就像、就像我和你。太美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爸爸的声音越来说越轻,他拉开指环,交给阿拉蕾姐姐一罐。

我幸福地站在他们中间,在啤酒的麦色泡沫里傻呵呵地笑呵笑。

耶,我爸爸终于真正成为阿拉蕾姐姐的"最佳男主角"!

后来么,一切都妙不可言,星期一,阿拉蕾把我的女朋友们全体征服--柳格格和程黎她们不但见识了112种各国纸巾,每人还分到一包荷兰的艺术纸巾,每张都摁着郁金香的凹凸花纹。也尝到了六种味道的德国巧克力:草本、原味、榛子、杏仁、果粒、薄荷,有些酥酥的口感,时髦得不得了。

阿拉蕾牵着我们的手,最后亮出了她的镇店之宝:十只美国制造的"魔丽鞋":大红的如意鞋、琉璃的新娘鞋、毛绒绒的粉粉的拖鞋、,十字锈的扑克鞋......它们都是阿拉蕾的宝贝,我们只能很轻很轻地碰一下,像针一样轻。

从来没有见识过那么精巧、那么漂亮的鞋子,最小的,只伸得进小拇指的尖尖。一只只放在掌心。好象看得见豌豆公主翩染起舞。

她们在它们面前流着口水,一点也不害羞。

"很贵吧?"程黎问。

阿拉蕾点点头:"为了买足10只鞋子,我花完了所有攒的钱。""为什么要那么多?"我问她。

"因为,她们说如果你拥有了10只,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就会很快出现。"阿拉蕾第三次露出天使般的笑容,眼睛眯缝着,透出清亮清亮的光彩,"真的很灵哦!"我也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我们也要收集!""嘘!"阿拉蕾要她们轻声,"要把这个愿望暗暗藏在心脏最深处,很耐心很小心地守护。"第二个周六,爸爸本命年36岁的生日。阿拉蕾在食品一店买了一桶巧克力浆,她、雀灵还有我齐心协力,把融化的巧克力一层一层涂在松软的糕体上,放到烤箱里烘焙,甘美的气味一阵一阵钻出厨房的门缝。

"一二三",当雀灵笑眯眯地捧出略带覆盆子味的黑巧克力蛋糕,我和阿拉蕾一齐大声唱起来:"祝你生日倒霉/祝你蛋糕发霉/祝你缺胳膊少腿/祝你越长越肥!"爸爸大笑,指指蛋糕上一匹单腿跪着的巧克力马,好久没见他这么敞怀大笑了。电话响了,雀灵忙对爸爸说:"寿星佬切蛋糕哦,今天我来当’总机小姐’!"接完电话,雀灵神色怪怪的回到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蛋糕,爸爸问:"崇明乡下来的电话?"雀灵摇摇头,看看阿拉蕾。

"我先走了!"阿拉蕾擦擦手。

"不、不用!"雀灵喝了一大口茶,目光转向我:"雀斑,你妈妈怀孕了。她、她想要我到澳大利亚去!""什么?!什么呀?!"我一向灵敏的大耳朵突然失灵。

房间一点声音也没有,爸爸的鼻孔和眼睛一起放大,无声无息,像离开水的鱼。蛋糕切到一小半,他轻轻吞一口唾沫,继续切。动作开始走形,透明的刀子活象陷在泥塘里,深一脚,浅一脚,看起来怪吃力的。

"我来吧!"阿拉蕾拍拍爸爸,"你准备好碟子。"爸爸如释重负,一屁股坐下,灌了一大口茶,然后跑进厨房,噼噼啪啪开橱门。雀灵跳起来,"我来拿,我来拿,你不晓得放在哪里的。"雀灵叮叮当当端出四只小骨盆,爸爸举着一大把细长的小调羹跟在后面,满脸愧疚:"妈,我平时是太偷懒了。"自从雀灵从崇明乡下赶来照顾我和爸爸的生活以后,厨娘雀灵负责出菜,跑堂雀斑负责上菜,顾客爸爸么,只管呆在外面饭桌上舒舒服服张口就是了。

"男人在外面奔,也辛苦的,不认得厨房门很正常。我家老头子一辈子没帮我烧火的,不过,他总把稻草秆预备得扑扑满,够我把火烧得旺旺的。"雀灵开始用塑料铲子分蛋糕。

"我根本就省略了厨房,微波炉、烘箱、电热壶,三转两转,一顿饭搞定!"阿拉蕾把最大的一份放到我面前,从侧面看,金黄、巧克力、还有猕猴桃的浅绿,层层镶嵌,真是诱人极了。我啊呜一口,眼珠一跳一跳因为舌头每舔一下,就有不同的味道跑出来。

我陶醉得忘了一切,私下里在算我的生日还隔多少天。

"雀灵外婆,你要到澳大利亚,做饭差不多跟我一样,远离油烟,还有明火!"阿拉蕾随口说道。

我喉咙哽住,那个词儿,"澳大利亚",像子弹一样响亮地穿过我的心房。虽然说美味的蛋糕能够糊住我的嘴,可糊不住我的大耳朵还有小心眼:我的生活里就要多出一个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小不点,他还没冒出脑袋,就毫不费力要把雀灵从我身边夺走。

"不要你走!"我扔下调羹,扑过去,两只胳膊紧紧箍住雀灵圆滚滚的腰,"雀灵是我的外婆!"阿拉蕾"啪"地封住嘴,不安地看看爸爸。爸爸把屁股下的凳子挪到我旁边,耐心地扳我的手指:"瞎讲,只要你妈妈生的孩子,就应该管雀灵叫外婆!"一句话,我心头顿时压过一万条大象腿。

"他要敢生出来,"我悲愤交加,大喊大叫,"我就把他狠狠摁回到肚子里去!"雀灵两只手在蓝花布围单上扭来扭去,"不管她,不管她,来,雀斑乖乖,吃蛋糕喔!""那你要答应我,不做别人的外婆,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我拼命摇雀灵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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