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梁漱溟(8)(1 / 1)
是年,先生发表《究元决疑论》,后又收入“东方文库”,单行本印行。
先生讲他写这篇文章的缘由及其主要内容与影响说:“得黄远庸先生自上海来信,同时读到其忏悔录,随后听到他在美被刺消息。兴感于黄先生之惨死,而作此论。文章的中心内容是批评古今中外的各家学说,唯独推崇佛学。论中发挥印度出世思想,指(出)人生惟一的路在皈依佛法。此论原稿寄章行严(士钊)先生,为蒋竹庄(维乔)先生所得,交《东方》杂志于同年五、六、七期连载刊出。”
先生讲:“《究元决疑论》是我二十四岁时作的一篇文章。我自二十岁后,思想折入佛家一路,专心佛典者四五年。同时复常从友人张申府假得几种西文哲学书读之。至此篇发表,可以算是四五年来思想上的一小结果。当时自己固甚满意。至今好些朋友关系还是从这篇文字发生出来的。即我到北京大学担任讲席,也是因范静生先生的介绍而以此文为贽去访蔡元培先生,蔡先生看了此文就商同陈仲甫(独秀)先生以印度哲学一课相属。——当时因在司法部任秘书未能承应,而转推许季上先生代课;至翌年许先生病辞,乃继其任。”[《漱溟卅前文录》、《人物》1986年第1期。]
先生说:“我之得以亲近林先生(宰平),却还由他先有交纳之意。他正亦是为看了《究元决疑论》,乃嘱托余越园(绍宗)致意于我,而后约会见面的。林先生长于我十四岁,其人品之可钦敬,其学识之可佩服,为我一生所仅见。”[《略记当年师友会合之缘》。]
一九一七年(丁巳民国六年)
二十五岁。
五月中旬,安徽督军张勋拥清逊帝复辟。……张耀曾先生随政府改组而下野。先生亦去职南游,经苏州、杭州而湖南,居同族群元兄家三月。时值在衡山的北洋军阀旧部王汝贤等率部溃走长沙,大掠而北,沿途军纪极坏。
十月,先生由湖南回北京,溃兵此时亦正北撤,一路所见,触目惊心。
先生回京后有感于南北军阀战祸之烈,写出《吾曹不出如苍生何》一文,呼吁社会各界有心人出来组织国民息兵会,共同阻止内战,培植民主势力,并自费印了数千册,分送与人。先生到北大任教后,还拿了若千册放在教员休息室,供人翻阅或自取。当时亦在北大任教的旧派学者辜鸿铭教授翻阅后,自言自语地说:“有心人哉!”[《人物》1986年第1期。]先生说“我在北大任课未久,胡适之先生亦是初从美国回来到北大。这篇文章很得胡适之先生的”同情与注意。事隔数年,他还提起来说,当日见了那篇文章,即在日记上记了一句话:“梁先生这个人将来定会要革命的。”[《中国民族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
十月间,先生返回北京,恰逢许先生(季上——先生头年向蔡先生推推荐)大病,处暑假开学后一直缺课。蔡先生促先生到校接替,于是先生正式到北大任课。先生讲:“就这样从一九一七年至一九二四年,我在北大前后共七年,这七年之间,我从蔡先生和诸同事、同学所获益处,直接间接,有形无形,说之不尽。论年龄,蔡先生长我近三十岁,我至多只能算个学生,其他同事也大都比我年长。所以我说北京大学培养了我,绝非是谦词。更应该指出的是,论我个人资历,一没有上过大学,二没有留过洋,论专长不过是对某些学科经过自学、钻研才一知半解,至多也只能说是一技之长吧。蔡先生引我到北大,并且一住就是七年,这表明蔡先生兼容并包之量,也说明蔡先生在用人上称得上是不拘一格的。只要符合他的办学宗旨,哪怕只有一技之长,他也容纳、引进,并给以施展之地。蔡先生以前清翰林而为民国元老,新旧资望备于一身,当时的新旧派学者无不对他深表敬重。”[《中国民族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
先生讲:“民国六年,蔡孑民先生约我到大学去讲印度哲学。我的意思不到大学则已,如果要到大学作学术方面的事情,就不能随便作个教师便了;一定要对于释迦、孔子两家的学术,至少负一个讲明的责任。所以我第一日到大学,就问蔡先生他们对于孔子持什么态度。蔡先生沉吟的答道:我们也不反对孔子。我说:我不仅是不反对而已,我此来除替释迦、孔子发挥外,更不作旁的事!后来晤陈仲甫先生,我也是如此说。”[《东西文化及其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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