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跳梁小丑(1 / 1)
陆逾白的声音却仍旧沉着。
“回皇上,臣无。”
裕明帝瞬间的疑虑陆逾白马上就能感受得到,他甚至能明白裕明帝这份疑虑的由来。
他与陆晏关系亲近裕明帝是知道的。
尽管知道,但裕明帝从未曾干涉过他们之间的往来,甚至在确定了要将陆晏立为太子时,下意识地想要鼓励陆逾白多与陆晏亲近。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陆廉便真的视如草芥了。
即便陆廉的母亲只是一名低贱的宫女,即便陆廉做了很多的错事,即便他甚至有过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从皇室之中除名的念头。
陆廉也还是他的儿子。
此前陆廉一次次被查出与诬陷西羌案、卖官鬻爵案以及军饷贪墨案有关的时候,裕明帝气愤恼怒,却始终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可今日,陆逾白所说的谋反之罪,却是一条让陆廉不得不伏诛的罪名。
裕明帝有一瞬间,心中升起了一阵怀疑。
此事,是否与陆晏有关?
尽管这样自知荒谬的念头一闪即逝,但沈若初却很清楚,这样的怀疑有多致命。
陆逾白也是在那一刻,心中凉了一下。
但很快却又清醒过来。
事实上,在他的心中,不也同样是将裕明帝天子的身份放在了他亲人长辈的身份前面吗?
又凭什么要求裕明帝对他只有长辈之情,而无君臣之道呢?
眼见裕明帝的脸色随着陆逾白的称呼而变得更加阴沉了,沈若初没有再沉默下去。
“皇上,臣女可为世子作保,世子所言虽无物证,却有人证,至于其中真伪,皇上只需派人详查自然可见分晓。”
此时的沈若初,已然是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在进言了。
裕明帝静静地盯着陆逾白看了一会儿,陆逾白垂下了眼睑,始终是波澜不惊的神色。
良久,裕明帝才转身,将守在门口的魏公公唤了进来。
“告诉宫外的人,盯着怡王府,将那孽障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给朕挖出来!”
魏公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裕明帝这么吩咐,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即领命走了出去,安排下去了。
“你们先回去吧,此事朕查实之后,自会处置。”
裕明帝一时之间似乎还不能接受从陆逾白二人处收获的信息,此刻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为国事操劳而过早露出衰老之相的老人。
陆逾白和沈若初一同对裕明帝行了礼,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裕明帝叫住了陆逾白。
“逾白。”
陆逾白回头,却看见裕明帝张着嘴唇欲言又止,最终苦笑了一下,道:“这几日什么也别想,好好地准备,做你的新郎官。”
陆逾白点了点头,又行一礼,离去了。
只用了一日半的功夫,裕明帝安排下去的人便将陆廉的计策摸了个清清楚楚。
他或许是老了,可却从不昏聩无能。
否则当初稚芸也不会宁可被聿亲王误解也要劝他退出和裕明帝的夺嫡之争。
只是裕明帝向来不愿将最大的恶意加诸于自己的儿子身上而已,才渐渐地坐大了陆廉的野心。
但只要他想查,便没有查不出来的消息。
魏公公将所有的消息禀报回来的那一日,裕明帝便病倒了。
他派人秘密地将陆逾白召进了宫。
“逾白,你说得没错,陆廉他的确早有反意。”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逾白能明显感觉得到,裕明帝语气中浓浓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换做任何一个人,又有谁会愿意承认或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在处心积虑地要对付自己呢?
更何况,裕明帝半生勤勉励精图治,使大朔的繁荣昌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样的一个明君,却为自己至亲的儿子所叛,如此打击,不可谓不重。
向来善辩的陆逾白此刻面对着裕明帝时,都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好在,裕明帝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逾白,朕想明白了,那个孽子既然能做出这样的谋算,便说明他心中早已没有了朕这个父亲,既如此,朕便...不再顾及与他之间的父子之情了。此事你既然早有洞察,定然也有了应对之策,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陆逾白点点头,在裕明帝的对面坐了下来...
“所以,父皇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我今日的计划?”
陆廉眼中满是惊恐,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早已掌握在了他人的手中,他的父皇,还有陆逾白他们都在看着他,一步步地、自以为是地走进那个他自己为自己挖好的陷阱中去。
早在他给畿防营的士兵下了药的同时,陆逾白便早早地命人在饭菜中同时下了解药,故而那些蒙汗药发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之后,那些士兵便都醒了过来,并按照陆逾白派去的人安排,也手持裕明帝颁发的令牌进了城。
聿亲王府内的那名厨子同样一早就被盯上了,另一名负责传菜的下人,早已同样在另一道菜中悉数洒了解药。
在聿亲王府和皇宫中率先动手的那些王府丫鬟和宫女,事实上全都是温念璃的武院中教出来的女弟子。
她们在婚礼地前几日便已然被秘密安排着以奴婢的身份潜伏在了聿亲王府和皇宫之中。
因为皆是女子,她们的动静根本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和怀疑。
正是因为有她们,才在叛军做乱的第一时间保住了宫中的那些贵人们和朝中的文武百官的安全,撑到了援军赶来歼灭叛军。
“父皇,他竟真的对我如此绝情!我是他的儿子啊!”陆廉悲怆呼喊,“陆逾白,你有什么资格来居高临下地审判我?你又能干净到哪里去?难道你们聿亲王府就不曾有过不轨之心吗?”
陆逾白终于确定了,当初裕明帝以聿亲王府的事要挟于他,是陆廉在暗中推波助澜。
只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配与我父王相比。”陆逾白声音平静,说出的话却是杀人诛心。
“我父王虽的确也曾有过此念,但他绝非如你一般,是出于对权势的贪欲而起,他种种所为,只是为了最朴实的想法,想要保护好他身边的人而已。尽管我知道,这并不能成为他开脱的理由。可你们最大的不同在于,我父王肯为百姓为社稷放弃一己之私,没有为祸江山,而你--”
陆逾白轻蔑地看着陆廉,“忝居王位,啃食民脂,却仍旧不知满足,只因拉拢不成便将西羌数千人陷害致死,卖官鬻爵杀人灭口,贪墨军饷无视我大朔边境安危!这样的一个人,做个王爷都已经是德不配位,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染指那个至尊之位?”
陆廉被陆逾白犀利的控诉逼得整个身躯越蜷越紧,恨不能此刻找到一条地缝让自己躲进去,不用再面对。
他从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阴暗与贪婪,只是用一句不甘心来为自己找寻借口。
事实上,他早已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变成了一心只想往上爬的、毫无人性的行尸。
陆逾白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我唯一奇怪的是,你明明无需多此一举,无论我娶了谁,你都可以伺机起事,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让我娶温家的人?”
陆廉慢慢仰起了头。
“你娶谁,我根本不在乎。只要不是沈若初,谁都可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