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歧路》九：新闻（1 / 1）

“我已经跟肖凯打电话交代过了，明天上午他会安排你见一见那个孩子，我……不能和你同去，抱歉。”

也已经深了，高越和沈眠还坐在佛堂里，屋里灯火通明，让人心生暖意，隔着一扇门的外面就是凛冽寒冬，今天的风声呼呼的，吹的门和窗户直响。

“我今天去看了汤红，她没敢告诉她樊星和樊跃龙的事情，一个是怕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再一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沈眠垂着眼眸，望着面前那支明灭的烛火：“其实就算明天面对樊星，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一开始用符咒的是我，那他可能就不用承担这一切了，可我也不觉得这是我的错，只是……很可怜那个孩子。”

高越望着她，眼眸中带着一丝理解的温柔，沈眠对这个尘世一直是疏离的，就算她一直这样生活，可是周围的人一直以来都把她视为怪咖，很少给予她什么善意，相比之下，如今她要和一些陌生人产生交集和纠葛，实在有些为难她了。

高越明白，并不是她有多爱这个世界，她只是追随了他的选择而已。

“怎么能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高越握了握她的手，想传递给她些许力量：“你和我，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能力有限，能做的也有限，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沈眠‘嗯’了一声：“这件事我想管下去，你说了，尽力而为，我现在还没有尽力。”沈眠抬眼望着他：“那个孩子和你我不同，他的人生还很长，也很璀璨，既然发生在我身边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可是……”她转过头，白皙的面容上有一闪而过的悲怆，她笑一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点：“高越，快过年了。”

高越怔了怔，他明白沈眠要说什么，即使做好了所有准备，她也看不透诀别。

“是啊……”他笑一笑：“很快又是一个除夕。”

沈眠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有时候我觉得很害怕，我怕我走出这间屋子就不会再见到你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也不打算阻止你，但我很想跟你一起走。”她低下头，似乎有些责怪自己不懂事，她摇摇头，很快又说：“但我知道你决定了，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

高越盯着面前的那支蜡烛，烛火幽幽，带着些许活力在眼前跳跃着。

蜡烛快要燃尽了。

“我——”

“我不是让你改变主意。”深眠接过他的话头，让他不用解释和安慰：“只是有些话不说，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法说了，就好像……有很多话还没跟你说完，这辈子太短了。以前我有卿尘陪着，往后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了。可是你想做的事我不会阻碍你，无非就是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高越，我只求你一件事。”她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带着些许哀恳：“不要忘了我，下辈子你要找到我，就算我不记得你也好，你也要找到我，好好跟我说——别再让我等了。”

高越望着她，隔了那么漫长的时空和岁月，他们最好最好的年华一个是在从前，另一个就是在此刻了，没有什么比相伴更好。

“我知道。”高越眨眨眼，很坚定的点点头：“相信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沈眠带着哽咽依偎在他的怀里，她心中有深刻的哀伤，却把千言万语都缄默下来。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会做好剩下的事，我会竭尽全力，哪怕只是一点点。人命有上天来定，即使真的要死也该好好入土为安，活着的人再难过也能走过去，不该由他如此糟践。”她这么说着，越来越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会保护好那个孩子的。”

高越不便往外走动，他似乎有了危险来临的预感，这些天除了去医院探望昏睡不醒的白小樱就是在佛堂的小屋里画符，他跟沈眠说：“如果没有电话这些天你就不要过来了，你放心，如果真的到那一天我一定会跟你说明的，这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尽管内心无数无数个不情愿，但沈眠也惦记着樊星的事情，她不愿意再拘于小节，无力避免的事情不管她多么努力都无法避免，事到如今只能多做一点是一点。

在见到樊星之前沈眠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他或许会质问、或许会哭泣，更或许会对她破口大骂，沈眠不懂，她向来没有什么朋友，也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但她知道自己首先要安慰他，不管他信不信，她都会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没有想到的是，樊星不哭也不闹，他就坐在那里，满眼的麻木和冷漠。

“……这不是你的错。”沈眠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樊星冷笑了一声。

“我爸死了吗？”他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罪，也不想去管自己要不要负责：“我自首的时候他都没有醒。”

“你听我说，他——”

“我知道你和那些记者不一样，昨天下午也有个人要采访我，说他认识你，你跟他一样是托了关系进来的对吗？但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也帮不了我。”樊星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对一切的麻木茫然，还有一丝厌倦：“你走吧。”

沈眠皱了皱眉：“认识的人？”

姚振东吗？

“那天那个男人。”樊星把头倚在墙上，看起来已经生无可恋：“我也没什么跟他说的，我再说什么都没用，我家已经毁了。”

沈眠心说不好，姚振东怎么还盯着这个新闻不放呢，但她没对樊星透露自己的担忧，而是安慰他：“你爸他——”

“他和那个食堂大妈一样，就像僵尸一样。”樊星说起这句话，眼中突然有了掩不住的恐惧，他拼命压抑情绪，却仍旧止不住的发抖，而说到这里，他终于转头看了一眼沈眠，那是依旧麻木，掺杂着恐惧，却也带着一丝感激的眼神。

“不管别人信不信，但我知道是你的符救了我的命。”

沈眠无言以对，樊星越是这么说，她就越觉得愧疚。

“我会帮你的，你相信我，你不会孤立无援的在这里。”

樊星听完这句话，复又把头倚在墙上：“我这条命不算什么，只是不放心我妈。”

“不要说这种话！”沈眠有些生气了：“既然你知道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就应该相信我说的，这不是你的错，你自己心里也隐约有感觉对吗？我会把这件事追查到底，阻止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等你出来了还要好好照顾你妈妈，如果到时候你愿意，我请你协助我一起追查。”

樊星没有说话，他闭上眼抿了抿嘴，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着，然后他的眼泪就像决堤一样从面庞上流下来，怎么都流不尽般。

沈眠从看守所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报社找姚振东和主编，可惜她来晚了一步，姚振东的新闻已经见报了。

姚振东目前一心只有胜负欲，他只觉得不能让沈眠抢在前面，不能让她称心，不然报社很快就没他的地位了。

“他只是个孩子，目前案子都没有定性，你这样妄下揣测不怕别人告你？！为了博人眼球什么新闻都能写是吗！他出来之后还要回到学校，你让他怎么做人！”沈眠抖搂着报纸跟姚振东争吵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震惊，没想到沈眠竟然会为这个发这么大的脾气，要知道她对什么都总是一副淡泊无所谓的样子。

“告我什么？我点名道姓了吗，难道目前我陈述的不是事实吗？我也说了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你沈眠跟了他那么久，现在装什么道德卫士。”姚振东非常振振有词，他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我也采访了他的老师，老师说了，这孩子平时就不爱学习，翻墙上网更是常事，你去同情这种人？你来跟我叫什么板，你做的是什么工作？你是义工吗？”

“做新闻也要讲良心，这件事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你凭什么就——”

“好了吧！别在这儿教训我，你跟在他们家是要做什么？”姚振东抱着手臂：“我还是希望我们不要内讧，彼此各司其职把工作做好。”

沈眠盯着他看了很久，姚振东毫不畏惧的看着他，他甚至有几分得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终于戳到了沈眠的痛处，这女孩从一开始就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