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静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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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宫人散去之后,锦若拾步近前,“小主方才在仰雪轩中的疑问,奴现在可以作答了。”

玉岫微微一笑,心中暗忖锦若实为伶俐,深知自己心思,听锦若续续道:“当今皇上登基后,原先的明絮宫便空了出来,奴婢听昭然宫的内侍太监说,皇上有意在三月过后请工匠兴动土木筑为祠堂,设列圣后龙凤神宝座、笾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用以供奉牌位。”

这没头没尾的话叫玉岫起了疑虑,但看着锦若,她绝不会无端端地跟玉岫说起这明絮宫的动态,遂问起:“明絮宫是西宫中一座宫室,为何突然用来筑造祠堂?”

“小主不知,明絮宫中,原来住的是纯妃娘娘,早年因在先帝临幸时在饭食中下了雷公藤,以弑君之罪赐死。那一年很多宫婢无故的没了踪影,明絮宫中还传言纯妃被赐死前,曾遭受过断指的虐待,所以从那以后,除了一直住在明絮宫侧殿的庆嫔,晋升的妃嫔都不敢再住到明絮宫中。”

锦若说到这里,低叹了一声继续道:“皇上登基大选后,虽然进选的小主封的位份都不高,却也是绿肥红瘦得挑了多半,明絮宫空出后,少了一座大殿室,便将这玉笙宫安排满了

。”

纯妃……那应该是公子恪的生母吧。玉岫的手搭上昙花小榻,蹙眉思忖着,公子恪难道真是因为那一晚在官道上说的,只是为了为生母雪恨吗?她想到这里,脑中又浮现逼宫之夜太后亲手杀了太子的狠辣,对琅琊王氏的狠毒又痛恨一分。

锦若观察着玉岫变化不定的神色,揣度了一会儿,还是道:“奴婢十五岁起就呆在宫中了,纯妃娘娘当年也是惊才艳艳,怎会无故去在饭食中加雷公藤毒害圣上呢!”

“锦若姑姑,你在宫中已呆了很久,又比我年长,我心里很是敬重你。这宫中的事情日后还要麻烦你多教教我。只是姑姑,明絮宫纯妃的事,日后再不要在人前提起了。”

锦若闻言面色一变,忙跪下来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平素看管着手下那些个小侍婢不要在宫中多嘴嚼舌,今日自己也犯此大忌,请小主责罚。”

玉岫伸手扶锦若起来,和颜悦色道:“锦若姑姑不必自责,我知你是个谨慎小心之人,若非我问起,你是断不会多这些嘴的。”

她的面色微微发红,玉岫抿了抿唇和声道:“今天忙活了大半天我也有些乏了,想去小憩一会儿。明日便正式开始学习宫中礼仪吧,还要劳烦锦若姑姑多多费心。”

锦若讷讷地应声,扶着玉岫往内堂走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主,有一事,奴婢想再多一句嘴。”

“何事?”

“方才奴婢去小主随身带的包袱中取打赏下人的碎银,看见了小主包袱中之物。宫中侍婢奴才鱼龙混杂,知人知面不知心,还请小主要将贴身的重要物事藏放好。”

玉岫弯唇一笑,从耳垂上撤下一对通透精致的玉络子放在锦若手心里,笑道:“方才故意让你去包袱中取,实是我有心试你一试。入宫之前我家府上千叮咛万嘱咐千万留心,因是才这番防备。现下看来,真是猜忌了锦若姑姑一颗诚心。”

“小主说的哪里话

!宫中原本就需多小心,能侍候小主是奴婢福气,自当尽心尽力,哪里敢造次?”她目光微及了手中那对玉络子,却是将心头之喜掩下,恭顺道:“谢小主赏赐。”

内堂之中绕过苏幕遮的刺绣屏风,斜斜依靠在紫檀木美人榻上,枕着攒金丝弹花软枕,虽闭目嗅着满室清淡易入眠的熏香,想起方才锦若所言的那番话,她心中却是微微冷笑,今岁进选的小主封的位份都不高,却也是绿肥红瘦得挑了多半!呵,公子恪,你那点心思我能不明白吗?你有多渴望能有一人的份位与家世可以拿来抗衡琅琊王氏,打消王氏太后要立自家娇娇为后的心思?

不用想都知道公子恪早已在后宫布下重重棋子,就算那些棋子并不知晓自己在公子恪股掌之间的玩弄,他也一样能用得自如。()

让自己在大选之上博取王氏太后好感,再把自己这颗子只封个五品的贵人,却让他自己看上的崔氏子芜先行封嫔。表面上看……是明着与王氏太后作对,用这等又打又拉的手段,却也能迷惑不少嫔妃的眼睛。

不过,天底下,总有聪明人的,不是吗?

玉岫想到这里,眉角一跳,忍不住睁开一丝星缝的眼睛,悄悄凝注那屏风外的锦若。

仅仅是问起她今岁妃嫔的多少,何须与自己说那么多!一个谨慎小心的宫人,在对自己的主子不熟悉以前,最为忌讳多嘴多舌。她却明里暗里告诉自己明絮宫中的往事,还不忘提点一二纯妃娘娘当年与先帝的爱慕。

虽字字句句十分谦卑恭顺,可却是在明目张胆地试探自己是否是她能够依靠的主儿!比起那精明外露的海时宁来,锦若的心机城府,也可谓是高明多了!初入这玉笙宫,首领的公公与宫婢便让她放不下心来,真可谓是步步藏针。

新晋妃嫔入宫,都需得在引教姑姑处学习半月宫中礼仪,这半月之内,还没有掀牌子一说,也暂不用觐见太后太妃,权且先借着这些时日静静观察再做打算。

倚在美人榻上才微微入眠的玉岫,忽而被一阵喧吵声惊醒,忙唤了贴身的侍婢来问:“外面何事?”

“回小主,是东西配殿的喜美人和苕宝林来参见玉笙宫主位小主您。”

“为何不唤我起来?”

那侍婢愣了愣,怯怯道:“是晶清说小主刚入眠,怕打搅了小主清梦,请喜美人和苕宝林晚些再来也是一样

。那喜美人的近侍小婢和小主手下的珺儿原本交情要好,这会子只替她自家小主说话,说是多少交情怪珺儿都不愿通融一下。”

玉岫撑起身子弯唇哂笑道:“这晶清倒也是个直心肠的!”

身后的侍婢迅速打理好玉岫有些乱了的裳裙,却见玉岫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主,奴婢叫葭儿。”

玉岫胡乱点点头,宫中加上两位掌事的,一共十人,现在连这些人的名字都对不上号!现下也不是问的时候,玉岫对着铜镜稍稍睨了睨,便回身道:“葭儿,快请喜美人和苕宝林进来。”

“小主不用先补补妆容么?”

“不用,日后也是一样,若非觐见出门之类,便这样素净着吧。”

葭儿张了张嘴,却因玉岫不容反口的语气,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内堂之中,喜美人和苕宝林才一落座,珺儿便从香案上取了粉彩嵌淡黄琉璃茶盏去沏茶,却被锦若只手按住,取了一套素面映百花的普通茶盏来,压着声音在珺儿耳畔道:“用这种。”

沏了茶来,又摆上合意糕、枣泥糕、蜜饯瓜条、翠玉豆糕,芝麻南糖这一些点心小食摆上来与两位小主一起坐着吃。当然,盛这些点心的盘碟,皆是用的最素的。

方才落了座,喜美人便红了脸急急道:“妹妹管束下人不当,搅扰了姐姐好眠,还请姐姐别往心里去!”

玉岫笑着扶起她道:“妹妹这是说哪里话!我不过午后有些犯困,便在里屋榻上眯了会儿,不知道妹妹如此早来,不然早该备了酒食相侯的。”说着又和气地笑了笑道:“我也正打算请两位妹妹一同进食晚膳呢。”

喜美人听了玉岫这番话,才重新回到座位上来。玉岫细细打量着,喜美人生得很是艳丽,眉眼之间都晕染出撩人的俏丽姿色,虽身量娇柔,自她娉娉婷婷走进来,那极低的衣襟下一抹高挺的酥胸却是时不时落入玉岫眼中

她端了茶碗以茶盖掩住面上神色,心中想,这喜美人姿色虽浓艳俏丽,却是过于流俗。与崔氏子芜的风致比起来,难怪只配做个美人了。

她眄眸又探向一边的苕宝林,她着了一身浅色粉霞锦绶裳裙,面容晶莹秀丽,一双手不停地在桌案上的点心中挑拣着送入口中,一笑间生出小儿女的娇憨真挚,看起来分明还是十四五的孩童。

玉岫搁下茶碗不禁喜道:“苕宝林如此天真可人,真叫人讨喜!珺儿,多去取些我宫中的点心小食来给苕宝林包起来。”

珺儿应声去了,苕宝林却是狡黠一笑贴着玉岫道:“姐姐,多装些翠玉豆糕!”

玉岫连连答应,道:“还有好些杏仁佛手、奶白枣宝的,不知妹妹来的如此急,也没准备!日后妹妹一定多来这儿走动,漱玉堂的点心时时为你备着!”

苕宝林闻言,瞬时便喜笑颜开,一边转首对着喜美人道:“姐姐你也尝尝,这糕点可甜了!”

玉岫瞧着她端起茶碗轻抿,样子已是熟捻至极,一脸笑意地伸手接过苕宝林递来的糕点,却是只搁在旁边的碗碟上,笑着退却道早膳用得有些过,实在是吃不下了。

玉岫不觉森然一笑,只是这笑意尚在心间,未曾露出一分一毫来。但瞧着她见底的茶碗,实在是吃不下了?却看你茶水一碗接连一碗的下肚,不由回身道:“喜美人似乎口渴得紧,珺儿,再舔些茶水来!”

喜美人自知玉岫的察觉,执碗的手一僵,仍是腆着笑脸将那碗茶水喝了下去。

不沾分毫外头的东西——倒真是宫中女子的做派!玉岫暗暗想,口中却应酬着:“两位妹妹都在我玉笙宫中,往后便是一家人了。日后在宫中有什么不顺意的委屈事,理应互相多照看些!”

喜美人与苕宝林都颔首答应,又是一番“体己话”聊过,她二人预备请辞了。

玉岫忙客气地嘱珺儿把包好的糕点让苕宝林阁中的侍婢拿好带回去,又着了两个侍婢去送。口中应着:“两位妹妹怎么也不用过晚膳才走,莫要回去说玉岫怠慢了两位妹妹就是!”一面飞速地递了个眼色给锦若,锦若知趣地跟了那两个侍婢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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