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玉岫的妒忌?(1 / 1)
此处位于西宫北面,便是在宫中呆了许久时日的宫人,都有多数人不知西宫东面的明宸湖还有这么一条小流能在碧绿柳绦和芙渠菡萏的掩映下直通向玉笙宫的方向
。
一身湿漉漉的玉岫硬着头皮跟在公子恪身后上了岸,加上宫嫔的鞋子乃是绢丝所制,沾水后容易变形,原本就难走,留下一个个明晰的水印。
因着身边之人的身份,玉岫心里不乏紧张,可瞥眼看那公子恪,即便是一身湿透,可却仍然高华一身,仿若根本影响不了他一般,玉岫心中一横,道:“你这般昂首阔步,就不怕宫中下人见了误会?”
“我公子恪乃虞国君主,若不昂首阔步,难道还能似小人一般低头藏尾如鼠窜?何况此处地方,宫中甚少有人踏足。”
公子恪说到这里,面上的表情有一瞬凝滞,而后很快就化为释然地道:“这里原本是先帝为我生母纯妃,所造的菡萏水芸轩。
当年先帝宠我生母纯妃之事,在宫中盛极一时,就连她都望尘莫及。传言我生母生辰之时,先帝开水芸轩,挖得一泓暖泉,其泉液日夜不息,直汇入西宫东面明宸湖中。遂以碎玉铺地,寒娟为花,借暖泉地热,生就一池清丽,春菡萏,夏芙蕖,秋玉环,冬日有暖泉之气,天地霜雪,氤氲成云雾飞腾。”
“为何如此景致,却甚少宫人知晓?”玉岫听得公子恪所言,再看此番景象,不禁喟叹道。
“自从生母出事之后,她下令严封菡萏水芸轩,视此为不祥瑞之地,长年不再有人来往,宫嫔也从不踏足,没有想到……这里的一番景致丝毫不曾改变,还如当年所形容的一般。”
玉岫自然知道公子恪口中的“她”是指的何人,她乍闻言,心中确有一些怜悯和同情,看着眼前满身高华凛然的男子,她知道他是如何成长得现在这样。
身在帝王之家,从来都是亲不由人,那些儿时便有的心机狡猾,阴谋算计,那些不符年龄的狠厉决绝,让他变成现在的样子。
可那样的怜悯,也只是很快的一瞬。她来到这个时代,最明晰而漫长的记忆便是在居院所过的那些日子,那都是拜他所赐!没错……公子恪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也害她变得像今天这样满手沾染了鲜血。
她甚至一丝半点都弄不明白,自己对公子恪,究竟是恨还是感激?入宫之后,她偶尔想起他来,甚至会有一丝丝的想念和依赖,此时此刻,还会有一种对孩子般的疼惜和怜悯?
玉岫的失神被一丝不漏地映入公子恪眼底,藏在宽大衣袂中的双拳微紧了紧,心底的烦躁与焦恼如有一泓清凉淌过,逐渐的变得平静
。
这个女子,生得如此沉静的一双眸子。明明是那样高贵的身世,自己却亲手把她培养成一个冰冷的杀手。可此时此刻,他却在她的眸中找不到任何锋利尖锐的神色。
她明明知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被琅琊王氏所害,她明明知晓若不是因那挑拨构陷之人,她便不会有那般不堪启齿的身份,可为何在她的眼里找不到一丝半点恨意?
他公子恪,在三岁那一年,就将琅琊王氏这几个字深深刻入骨血,一息一叹间都不曾忘记过半分。从目不忍睹地见了母亲那双惨状的手,知了这宫中阴谋起,他的生命中只有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看到琅琊王氏在自己手中碎成粉末。
他是那么处心积虑地一次次提点,一次次勾起痛苦回忆,为的只是加深这女子的恨意,他让她站在与王妍最近却相对的位置,让她抵触,可她的眼神里,分明只有明眸沉静,淡然睹物的清冽。
公子恪深吸一口气,二人回过身来,发觉各自的心神,却只是各自躲避地偏开头去。
“真没想到,如此景致,居然在玉笙宫附近。”看见眼前豁然开朗的一片竹林,玉岫惊喜道。
从菡萏水芸轩出来,没走多远,便是竹筠苑。
到得玉笙宫门前时,玉岫却刹住了步子。
“你我一同进去,叫下人们看见算什么样子?今日太后本就是试探我,我宫中的几个仆婢还没摸清底细,万一若有太后的人,便交待不清了!何况喜美人今日才因我获罪,圣驾将至却不去探视她,怕引她怨妒。你还是别给我添祸了!”
话音刚落,转头看见一个熟悉身影有些奇怪地往这边探看,玉岫心中有了计策,道:“你在这边等等!”
走得近了,果见那探看之人是含熏,她虽只是个侍候玉岫的普通宫婢,为人却十分坦诚爽落,不似有心机之人,又极为护主,很得玉岫之心
。
此刻玉岫吩咐她回宫去让海时宁和锦若一起带些伤药布匹去蔷薇苑探看喜美人,聊表自己的一点心意。而其他宫婢内监,则都去内堂打扫,说是晚间有事情吩咐。
这样一番安排后,玉岫又蹑手蹑脚回到方才的地方,煞有其事地道:“我已经引开我宫中人手,直接由前堂进去只怕招人耳目,不如随我走后堂吧?”
这时,她觉得头顶有隐隐的气息脉动。
咦?玉紫诧异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公子恪那张阴沉俊挺的脸。
“朕探视自己宫嫔,你竟让朕走后门而入?如贼目一般?”
“那个……若非你母后,我也不想如此行事!”玉岫理直气壮地回过一句,转背嗫嚅道:“女眷闺房,还得捣腾出来让你暂入,便宜你了!”
“你声如蚊蝇嘀嘀咕咕什么?”
“啊!我是说……就暂时委屈您一下……”
二人弯腰弓背,偷偷摸摸进了玉笙宫的门,便从旁侧绕道到后堂去,公子恪一身骨头硬的跟柱子似的,玉岫只能拽着他的广袖往下拖拽,无奈两人都浑身湿透,留下了一路他人看来甚是诡异的水痕。
“诶,脱了它!”玉岫朝着公子恪袍摆下的鞋履怒了努嘴,道。
“漱玉堂的内堂乃是我安寝的地方,我不怪你浑身湿漉漉的进去也就罢了,东西暖阁内皆是梨木所制的地板,你穿着湿透的鞋履进去,不摔都难。”
公子恪真的不明白,为何这个女子对他毫无半点畏惧和敬怕之意。就算,那几年居院中的磨练已使得她心智坚硬异于常人,可她难道不知这宫中行事如履刀刃,伴君王之侧,若惹得自己有半点不快,是可以将她随意处置的吗?
今天的公子恪忽然对这个女子深有体会了,如拨弄棋子般将她运用自如数年,真正见面,却不知自己已一丝一毫都变得对她毫无办法起来。这决不是他公子恪以往的行事之风,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今日得知太后要单独找她叙话,他便不安起来
。藏伏于隐秘之处只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一颗好棋,究竟做得何用,却鬼使神差地就把她抱上了船,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的放肆,仿若一切再自然不过。
他蓦然想起那一天这个女子将要离去之时,那连自己都惊诧的不安,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让她做我的妻?只有她配?
公子恪如是想着,怔怔地看见眼前女子,已将**的繁复宫衣脱去,只着一身玉白色单亵衣,身姿挺立,散了一头发髻,墨法披垂,如诗如画,正眨巴着那双清亮的眸子望向他。
公子恪无奈地捏了捏额心,伸出两指来脱去自己的鞋履,第一次这般进了自己妃子的房间。
漱玉堂内堂的东暖阁中,还袅袅燃着一室依兰的香气,想来该是玉岫偏爱的气味。因这并不是正式接见圣驾的地方,因此暖阁中只有一扇绘风点采的碧绸屏风,以及嵌螺钿紫檀玫瑰妆台,再往后看,则是紫檀木美人榻,那是玉岫每日安寝的地方。
两人进来之后玉岫仔细掩上门,这里若没有她的允可,即便是漱玉堂的宫人也不敢随意进来。
“喏。”玉岫递了一方巾帛到公子恪手里,看着那顺着发鬓还在滑落的水珠,想起方才的事脸上有些微微泛红。
忍不住偏过头去,将发上的簪子玉珠一股脑儿全卸下来放在妆台上,像如释重负一般直吁出口气道:“总算能摘了!”于是斜着脑袋,取了白玉花卉纹的梳子,将那绸缎一般的青丝从发根处顺下来。
她背对着公子恪,一边理着直泻到腰间的青丝,一边道:“端嫔的宫衣乃是太后所赐,特命了她今日穿去。你可知那身金线绣百子榴花的云绸宫衣上,做了什么手脚?”
未等公子恪回答,她淡淡道:“绣的是生了龙犄龙爪的婴孩,只可惜,没有绣眼睛。”她说到这里,握着梳子的手稍稍顿了顿,声音中带过一抹淡淡的嘲讽:“是蘅芜宫冯才人手下一个叫白萝的侍婢做的手脚。听闻那冯才人也是她那边的人,这手脚,也未免太快了些!今日若不是及时发现,你该如何对崔谨言大人交待?自那事后,几大望族都是观望行事,才刚助你上位,你便是这般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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