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花田里的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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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之后,玉岫靠在茉莉小榻上学着打络子,但见锦若捧了一盅清胃口的茶来,在玉岫耳旁道:“小主吩咐要请来的花丁,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嗯,让她进来吧。”玉岫放下手中花络子,漫不经心地答道。

进来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伯,一身最过普通的宫奴装束,看样子是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的,可惜也未晋得半个职分。一双撑地的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褶子,那头也是垂得极低,声音颤颤巍巍的,禀道:“奴才参见玉贵人。”

玉岫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微笑道:“不必拘礼,起来吧。”

那老伯站起身子来,仍是不敢在玉岫面前抬起头,脖子深深埋在肩窝里,瘦的骨头嶙峋可见。但一眼瞧去,就知道是个不知费脑子巴结的人,难怪如此窘迫之样。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那番心机举动之人。

她站起身来,端了一盅茶慢慢走到老伯面前,十分亲近地问道:“老伯怎么称呼?”

“回娘娘,奴才家中世代为奴,没有全名,官家管奴才叫花奴才。”

老伯说得十分顺溜,仿佛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名字是什么伤了自尊,丢人现眼的称呼,极其恭敬地向玉岫说道。

玉岫听得眉头微皱,将手中茶水递到他面前,很是客气地道:“宫中的人拜高踩低都是如此,阿翁莫要放在心上。不知阿翁除了仰雪轩,还管有哪些花田?”

那一碗茶水摆在面前,直叫那花丁受宠若惊,不敢不接,也不敢伸手接过,犹豫了半天才双手端着又磕了个头,直道谢谢贵人赏赐。才说:“奴才以前管着西宫北片包括玉笙宫在内的三座宫室,还有玉笙宫外的竹筠苑。只是现如今公公们嫌奴才年纪大了,眼睛又犯花,许多花草都辨不清楚,才只让奴才管了仰雪轩的草木打理。”

“阿翁的眼睛不好么?”

“奴才年纪大了,自两年前开始就目稀犯花,看不清物事。只能将花卉草木看个大概的色泽,凭着气味和多年的经验来做事

。”

原来如此……玉岫在心中低吟了一句,开口道:“其实叫阿翁来并无别事,我入宫以前,在府上喜爱养各种花草,想把原先府上的草木也在仰雪轩内植上,日夜有个盼头。花苗都无需阿翁去买,我这儿有上好的。既然阿翁眼睛不好,我也只有一事拜托阿翁,帮我将仰雪轩中的杂草摘除,将泥土重新翻润过一遍,把这包细碎了的梅花瓣儿洒在土里,有滋养清香之用。”

“奴才马上便去。”

“阿翁不必着急。”玉岫笑着从奁子里掏出一个玉玲珑来放入花丁老伯手中,低声道:“玉笙宫中还住着另外两位姐妹,白天里恐扰她们休息,还望阿翁能趁夜将新土翻了,这玉玲珑,就赏给阿翁做些家用,出了宫或收养个一子半嗣的传宗接代,总不好世世为奴吧?”

那枚玉玲珑乃是曾经为公子恪做事才得的雇金,若论起价来,足够这老翁在这个时代生活三辈子了!那老翁仔细摸着看着手中物事,眼中竟老泪都要溢出来,跪在地上叨念了好几遍“娘娘大恩”,这才满脸欢喜的出去。

因着今日一整日的闹腾,满身都疲乏得厉害。花丁走后还未过亥时玉岫便睡了。

梦中玉岫只觉身上有些发冷,中间隐约听得外面闹腾了一阵,身子再疲乏也醒了三分,见是锦若姑姑吩咐珺儿和葭儿拿了一套厚些的被褥来添上,玉岫迷迷糊糊中问道:“有什么事么?”

“回小主,是小合子来禀说,今晚上皇上掀的是王昭媛的牌子,可到了王昭媛的宫门口,忽然下起了大雨。这雨来得急本无防备,皇上身边又只带了郝公公一人,独自等郝公公取伞的当口儿,撞见王昭媛宫中一个末等采女,那采女用自己的衣裳为皇上遮了雨,之后立马就被皇上带回了圣宫寝,听说八成明早儿就有赏赐。王昭媛知了圣驾在她宫门口打转这事,为了那采女气得宫中瓷碗砸去大半,搅得不得安宁。”

“知道了。”玉岫淡淡应过,像是倦极一般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珺儿葭儿面面相觑,偏头看向锦若,却见锦若摇了摇头道:“出去吧。”

风凉凉的吹了一晚,春雷总是比较骇人的,但见窗外明光一闪,风灯被吹得四处摇摆,巨大的声响便劈盖下来,玉岫睡在软榻上,头枕着拈丝香枕,都能听得暖阁外满殿银器嗡鸣。

一阵急雨落下来,铺天盖地沙沙的声音湮没了周遭一切

还好让花丁赶在亥时后去翻松了土,仰雪轩本就不大,做完那些活儿应该不要多久。这雨倒是来得真好,恰将那梅花瓣的碎末沾腻得更加深了。

玉岫翻了个身庆幸地叹道,听了方才锦若的答话后再无半分睡意,满怀心事地在软塌上翻来覆去,到天快要亮时终究睡去,未眠多久,便被守夜宫女撞倒东西的声音惊醒。

“听含熏说小主昨日浑身湿透,这是奴婢特地吩咐人做的姜汤红露。请小主用一盏吧。”锦若捧着一盏羹露道。

“锦若姑姑真是费心了。”玉岫接过那盏姜汤露,一勺一勺地饮起来。

“昨日小主吩咐奴婢去库房挑拣物事,说是今日给蕊嫔送去,不知小主打算何时去?”身后的含熏轻手轻脚锤着肩,问道。

玉岫抿了一口姜露,眸子探向锦若,好整以暇地问道:“锦若姑姑说呢?”

锦若微低了头,虽露出七分羞怯与恭敬的样子,可那语气中分明是十分的果断:“此刻去蕊嫔娘娘那儿送礼,岂不让别个宫室的人说小主落井下石么?含熏,以后问话前可得过过脑子。”

“听到了罢?”玉岫淡淡笑道,将手中吃了半盏的姜露递到含熏手中,道:“锦若姑姑是宫中的前辈了,做事谨慎细心着呢,你们可要多学学……”

含熏不好意思地点了头。

“行了,你先下去,我有些事儿要与锦若姑姑说。”

递了帕子来擦干唇边,锦若垂首道:“小主是要问奴婢前日子交待的事吧?”

“锦若姑姑真不愧是宫中老人了,如今我不说话,心思都被猜个**十了。昨日喜美人受了责罚你也知晓,就算是想有什么动作,怕也难了吧?”

“小主有所不知。”锦若顾盼了两眼,十分认真地压低了声音道:“小主交待奴婢那日当晚,奴婢便留心了喜美人和苕宝林的动向。苕宝林倒是没什么,只是那一夜……更声敲过了三旬后,喜美人竟然偷偷摸摸半夜独自一人到了仰雪轩中,低头不知摸索什么

。奴婢当时心中惊怕,也不敢跟上去。只是没想到隔日,喜美人就出了那样的事……”

锦若的语气中犹自感叹,却突然十分疑惑地道:“小主,奴婢心中实在好奇,您说喜美人,大半夜的一个人到仰雪轩中去做什么?”

“这件事……我也十分好奇呢。大半夜的,她去仰雪轩中能做什么呢?不过……就连锦若姑姑,都猜不到喜美人是去做什么吗?”玉岫这一句反问转得极快,本是平平常常一句话,却让锦若心头一凛,紧张得指甲嵌入皮肉半分,只好道:“奴婢愚钝,怎会知晓。”

“害怕喜美人和苕宝林不懂宫中是非,惹出什么嫌隙来,才麻烦锦若姑姑帮忙盯着的。没想到居然还查出这等子奇怪之事?”玉岫挑了挑眉,语气多为不以为然一般猜测道:“想来那喜美人说不定是心中烦闷,夜半无眠,独自一人去仰雪轩走走罢了?”

害怕惹出嫌隙来?听了这话,锦若心中又是一颤。可那一日小主盯着自己脚下的眼神,分明是看出了什么!怎会……莫非是自己错了?她圆不过来这话,只好顺着道:“想来也是,毕竟再找不到什么其他理由来说明这事儿了。”

“唉!只可惜啊,喜美人心疼那仰雪轩中的花花草草,我却心急着,让花丁老伯连夜将轩中土壤翻润,哪知连连不巧的一场夜雨,只恐怕轩中草木得糟蹋不少了!”玉岫叹了口气,摇着头故作可惜道。

“小主昨日让花丁连夜翻了土?!”

“是啊!”

锦若只觉的心中如巨石一沉,半天没有解过味儿来。连夜翻土!再加上一场大雨……两年来自己日日夜夜偷偷灌注的心血,难道就要这般白白没有了!付诸于一场夜雨了吗?!

“锦若姑姑怎么好似心神不宁?”玉岫端着茶盅微微抿了一口,极其平常地问道。

“奴婢想起,奴婢屋中的一盆海棠还摆在窗沿下,昨夜奴婢守夜还未回过屋中,连风钩都未挂好,恐糟蹋了那一株海棠,想回去瞧瞧……”

听了锦若的这番话,玉岫连忙道:“何必守一整夜,锦若姑姑也太过上心了!哎呀……都是我不好,竟差点毁了姑姑心头所爱,我这也无什么打紧的事,姑姑快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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