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哀家也不是好惹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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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早就知道王妍会对我出手,是么?”玉岫有些自嘲地笑出了声,明明是问句,却反而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炭盆燃尽最后一丝火焰,只剩下一摊灰烬。再没有多余的光亮映清楚玉岫脸上此刻的神情。其实那神情也无非是平静至极,她扬了扬眉,道:“可是怎么办呢,已经被我发现了。就连把他奉为恩人的你,也如此轻易就出卖了他。”

“温玉岫。我此刻告诉你,不过是希望你将来有一日猛然接受这些事时不会那么恨他。”

玉岫抬头看高高的花窗间隙,明亮的圆月光华如同水银,无声无息泄地。一切都是冰冷冰冷的,只有握着自己的手,才有那么一丝三月的温度。

此时此刻的玉岫终于明白。她站在这个宫中,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琅琊王氏,是这西宫上下所有宫室的妃嫔,更是虞国的皇帝。

她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躲避祸头,她要制造矛盾。只有让自己的敌人与敌人相争,她才有那么一线希望,能够逃离公子恪的控制。

次日是个晴好的日子。

慈安宫中,太后王妍坐在凤仪椅上,姣好容颜自是姣美不可方物。

她含笑地看着地下几个銮仪卫道:“你们再仔细想想,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若有半点差池,光拿你们的脑袋可都不抵用的

!”

此时此刻太后再温柔如莺的言语,听在他们耳中都成了十足的威慑,昨天夜里出了那样的事,原本就吓得不轻。

“回太后,奴才记得清楚,昨天夜里那个刺客的颜面一直遮遮挡挡,行动又十分迅速,可奴才还是看清那是个女子才有的身段!”

“然然,对了,那个刺客虽是个女子,可声音喑哑得厉害,比一般女子的声音都要低沉。”

“你们可注意那女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气味么?”

公子恪到得太后宫中,远远就听见王妍那华丽如莺的声音。

他进入慈安宫正殿,先给太后端正行了大礼,坐在自己的正椅上,颇为规矩地道:“母后操持后宫已颇为繁琐劳累,如今这宫中入了刺客的事情都要劳烦母后出手,孩儿心中实在有愧。”

王妍端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看也未曾看公子恪一眼,唇角还带着片刻笑意,依旧双目定定地凝着前方,启唇道:“皇儿是怪哀家越俎代庖了么?”

皇帝不禁失笑:“是哪个奴才在太后面前嚼了舌根?”说罢一双龙眸威震四方地瞥了眼四下,佯怒道:“朕担忧母后过于操持,到了那煽风点火的家伙嘴里,倒成了朕编排母后的不是!实在是冤枉极了!”

王妍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表面看着似乎只是天家母子寻常的玩笑话。心中却是冷凛异常,不由半分玩笑半分认真地道:“若不是哀家跟前素来最为信任的香盈丫头跟这事儿有了瓜葛,便任他几个刺客,哀家也不会干涉皇儿半分。等等罢,一会儿人就来了。”

半盏茶的时间,两个内监抬着一挺木架入了正殿。那木架上还盖着一层白缟,殿中的侍婢纷纷吓得捂住鼻子后退,而像王妍这样,能亲手弑儿的女子,不过只是微微别开了一瞬间,便吩咐人将那白缟掀开。

那白缟下遮挡的人正是香盈,此刻看去,除了那扎在腹中的一口刀已经被抽去以外,身上的服裳与蒙面丝毫未动,还保留着昨天的原样。

她的面色已不是渗白,反而还泛着些青

。再加上太后宫中喜明亮,白日也燃了宝烛,映着那尸体更加诡异骇人。

太后与公子恪对视一眼,朗声道:“你们几个仔细认认,这是昨天那刺客吗?”

一个銮仪卫刚看了一眼那半蒙在面上的镂花小罩,就忍不住道:“对!对!就是她!我认得这蒙面,昨天看得清清楚楚!”

“你认仔细一点……”太后原本温柔的声音忽而带了几分凌厉,叫人心底没来由一惊。

那个銮仪卫吓得往后一退,顶着太后皇帝一众人的目光,冷汗涔然而下,似乎下了好久的决心,才认真说道:“昨天我们四个在偏殿守门,我是第一个发现刺客的……不!也不是发现,是刺客第一个对我出手。当时只听一声锐响,我下意识地猛然回头,入眼的就是这件镂花小罩,刺客拿它遮挡着面容,我刚一偏头,还来不及拔刀,颈后就中了一击,然后就失去了知觉……直到后来处理尸体的兄弟们过来,我才清醒。”

“伤你的是什么东西?”

“回太后,不过是地上普通的碎石。”

这回答,叫殿中的人不禁面面相觑,王妍没有出声,忖了一会儿道:“你呢?你是唯一一个跟刺客有过直接接触的,你确定就是她吗?”

“回太后,昨天那女刺客挟持了我,还和我有过几句交谈,声音十分刻意地喑哑,我认得那女刺客的衣袂,正是她身上所穿的一样。”

太后蹙了蹙眉,道:“你们下去吧。”

“皇儿,你如何看?”

公子恪起身,为王妍换过茶水道:“孩儿倒觉得,母后疑虑过于重了。依朕看来,这宫中居心叵测地不在少数,不过是这一个恰巧出在母后宫中,有些难以释然罢了。母后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香盈跟母后时日久了,也有感情,改日孩儿挑拣一个更好些的,保证将母后服侍得妥妥帖帖!”

太后听了这话不由面色一僵,冷哼一声,搁下茶盏道:“听皇儿这话,连替香盈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倒似在疑哀家宫中有鬼了?”

“昨日这刺客若不是被朕发现畏罪自裁,怕是如今还逍遥法外呢

。母后连朕的话都要怀疑,不得不让朕觉得您有袒护之嫌了。他看了王妍一眼,径自道:“母妃对先太子倒不姑息,怎地要对一个小小侍婢一味偏袒呢?香盈犯的原本就是死罪,母后还是少劳心费力的好。”

太后听得这几句含沙射影的话,面色早已阴沉,冷声道:“端看这一身裳服就是宫嫔装束,香盈一个侍婢,哪里弄来这些?再者说,那几个銮仪卫也招说刺客声音喑哑,与香盈丝毫不符,安知不是有人恰巧借了香盈金蝉脱壳?”

“母后这话说得实在稀奇,依母后之意,难道这刺客是朕的宫嫔不成?即便如此,母后方才也听到了,那刺客仅以地上碎石就能致人性命,又有哪个宫嫔如此深藏不露?大选之日可是母后替孩儿一手操办的。再者说,香盈姑娘是母后近侍,为何那个时候会出现在祈瑞殿旁?”

皇帝这一番话答得滴水不漏,王妍姣好面色霎时白了三分,不由声音也放狠了几分:“香盈是出在哀家宫中的。此事若真是香盈所为哀家也难辞其咎,但到底是哀家一味偏袒还是皇帝有意遮掩,可不是凭几个銮仪卫说了算的。此事哀家会彻查到底。”

“既是母后有意追根究底,朕倒也愿以此事以儆效尤。真是香盈已死,母后打算如何追究?”

“就从这宫中妃嫔查起,皇上既留了若羌王子共赴乾和园避暑,明日可以此由头再邀各宫妃嫔小聚,到时哀家自有定夺。”

皇帝笑了笑,并没有丝毫反驳,平和地道:“来人,先把她送到善人堂里头去。叫里头宫奴好生照看。”

旋即回身道:“因这事儿差点忘了,孩儿为母后带了一点小小心意。”

语毕递了个眼色给郝聪明。

见郝公公从身后内监手中端出一个花奁来,毕恭毕敬盛到太后面前。

有侍婢接过,依着吩咐揭开来摆在太后面前,仔细一嗅,那味道……

王妍登时凝住眸子,只是一瞬的失控神情,瞬间便转为笑意,看向公子恪道:“倒是与往日香料颇为不同。这盒香料更为清新宜人,也不脾腻,皇儿有心了。”

“母后该谢谢蕊嫔才对

。这香料乃是温爱卿往年所交的一位西域马商所赠。产自西域,不仅芬芳体质更有皂荚之效,此次带来的有半数都被富商高价卖去,剩下的全部送给了温爱卿。温爱卿知宫中素来喜香料,便进宫给朕,日前朕送给了蕊嫔一些,蕊嫔进退知礼,直气闷朕没能先拿一些来给母后。”

“瞧瞧!还不如蕊嫔懂事。只是皇儿素来雨露均沾,为何这香料都吝啬得只给蕊嫔一人,看来就连哀家也是夺了皇帝心头所爱。”太后说笑笑,捧了那香料爱不释手地来去摆闻,忽而蹙了蹙眉道:“这香气倒好生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闻过……”

“朕初拿到时也觉得十分熟悉,只可惜无论怎样都实在想不起来。”

皇帝居然笑了,那鹰隼眸子若笑起来,只让人觉得温和俊美,因这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竟似一点刻意也没有。就连王妍也忍不住将信将疑。

太后又思忖了阵,忽而道:“倒是跟玉贵人身上的香料有些相似……”

皇帝闻言假意回想了半晌,如醍醐灌顶道:“母后果真厉害!朕思前想后也觉察不出来,那温爱卿说什么悉数贡奉,原来早就留给了爱女……哈哈哈!真是个刁钻老臣啊!”

郝聪明恰是时候的递了个眼色,皇帝收出笑意道:“朕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母后自己不要过多操劳,一定要保重身体。”

王妍看着公子恪那华贵身姿步出殿中,轻轻吟问道:“温氏?我便从你下手。”

身边宫女茯苓从太后手中好好收起那盒花奁,试探着道:“太后,香盈姐的事……”

王妍就着公子恪为她倒的那盏茶喝了下去,一盏热茶此刻也是清凉入喉,面沉如水地一字一顿道:“你可知这世上固然有畏罪自裁,可也有以死明志。”

语毕,将那香案上的茶壶酒盏尽数抚落。

乒呤乓啷一地碎瓷之声。

慈安宫的左右噤若寒蝉,都不敢出声,王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茯苓,你接替香盈的位置。下面这件事,就是查查温氏的那个女儿,哀家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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