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心乱(二)(1 / 1)
061即便是驯过的御马,在面对一头虎视眈眈地黑熊时也难免腿下打跪,公子恪知道此时十分危险,想跳下马背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全神戒备地与那黑熊对视着,黑熊并不是好惹的野兽,甚至在它倍感威胁时更甚于凶猛老虎,围场中的野兽都是行宫驯笼之中关了许久的,只等狩猎之时一到便放出饥肠辘辘地它们四处奔走。
现在公子恪开始清楚为何这一路在围场,不仅没见到什么可以猎捕的活物,就连飞鸟都眨眼即逝。
因这一带都是这巨大黑熊的捕猎地盘,虞国开国之时,帝国猛将们都曾有搏虎之能,当年骁勇的琅琊王氏先辈甚至在战场上更有徒手戮杀白虎之咏,如今他身为虞国帝王,第一次面对如此庞然之兽,若没有十足把握降服,帝王颜面该搁置何处?身在牢禁中的王狄,该要喜不自胜了吧?
这些念头在公子恪眦裂的眸中一闪而过,双手捏紧弓弦,慢慢地使劲全力,对准了那黑熊的要害……
似乎是被惊醒了一般,那黑熊感受到这锋芒利刃的危险,巨大的身躯朝公子恪的马上猛扑而上,蒲扇大的熊掌将尺高的蒿草压得一片狼藉
。黑熊的速度不比其他猛兽慢多少,那巨大的体型和令人惊撼的力量下,似乎要将公子恪撕成碎片。
可公子恪没有躲避,若他因此躲了,只怕会失去这给它致命一击的机会,那充满野性的咆哮声伴着巨大的风声呼啸而来,公子恪双眼微眯,稳稳夹住马肚,在片刻之间松开已经满弩的手,最后一支箭矢脱弓后,嗖地一声没入那黑熊左眼之中,巨大的吼声中,落下弓的公子恪整个人被发怒的黑熊一个甩掌给掀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上了几人粗的树干上。
只觉得喉间一涩,肺里是血腥之味,猛地吐出了胸口闷住的一口淤血,那黑熊被射瞎了左眼,正是盛怒之时,他撑着地面踉跄站起来,知道自己绝不会是一头成年黑熊的对手,抹了抹唇角血迹,拔出腰间佩剑转身钻入林中狭窄地方,树影摇翳,再加上左眼负伤,那黑熊应该灭了些势头。
胸腔中不断有粘腻的血味涌上唇舌来,他强忍着抬脚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看着那因疼痛而咆哮人立而起的黑熊,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中的剑刃。公子恪手中的薄剑可分金断玉,只要这一击足够正中,那么根本就不是问题……
深红色鲜血从黑熊的左眼喷涌而出,那箭头仍残留在眼中,此刻在黑黢黢的林中看去就如同一个不断渗血的窟窿,公子恪站在阴影中,等着那最关键的一刹那,那低哮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几乎就快逼到他的眉眼间。
公子恪的耳边是呜咽的啸声,他单手紧握住剑,借着树干的力向后一蹬,使劲全身气力向那黑熊刺去,利刃破入血肉的沉闷声音骤然响起,公子恪如同鹰隼一般腾空踏着那黑熊的背脊跃起,从空中再次向黑熊头部猛然刺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黑熊愤怒地嚎叫了起来,右爪狠狠煽起了风声,猛地拍向了公子恪的后背,锋利而有力的爪嵌入了他的左肩,血色如同喷泉般从四处飞溅开来,整个人都罩在了一片血雾中。
纵然再如何庞大,那一剑也是正中了要害,再加上左眼的伤痛血流如注,黑熊已经跌跌撞撞难以再站起来,徒劳的哀嚎和咆哮声里,公子恪已抬眼看到远处明明灭灭散落的灯火,郝公公找不到自己,一定会兴师动众地派人来寻
。
纵然此刻后肩的伤口如同皮肉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可公子恪也顾不得这许多,曾经年少时就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厉心智,如今歃血一般映在眸子里。那诸多的压抑与隐忍,仿佛均入了手中剑上一般,一剑又一剑,无比精准地在那庞大却失去灵活的身躯上制造伤口。
直到那黑熊哀鸣着轰然一声倒下的时候,公子恪才幽幽吐出一口气来,倚在身后的树干上,看着面前如同小山一般动也不再动弹的黑熊,一双鹰隼般的眸子这才缓过些许来。
那受了惊的马如今也不见踪迹,明日即是狩猎大典,若羌威胁原本在即,今日才得温洵传信尽快赶至行宫,这分秒必争的时刻,最是琅琊王氏着紧之际,自己此刻负伤的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被传出去。
斟酌几分,他蹙眉。忽而想起玉岫来……唯今之计,真要让自己的伤痛曝露在她面前么?
想到这里,公子恪不禁牵唇自嘲地笑了起来,曾经在自己手中随意玩弄的一颗闲子,没想到十一年前,就如同嗜血蛊毒一样埋在了自己心中,仅仅是一场交易,可却无形之中遁入了自己的心。
看着越来越逼近此处的灯火,公子恪垂眸一敛,纵然身上的伤痛已经无以复加,嫣红的血色从裘袍中氤出,可夜风一摆,那墨色袍裾漾在草叶上,风华依旧,似乎不论怎样的狼狈,只一遇上这眼神与情态,那能在草芥中甘辱十年,举手投足间便予人窒迫仰望之感的男子,足以能将那伤痛狼狈克之不却。
燕南囚宫之中,借着微弱窗缝光线,玉岫的目光依稀落到一双漆黑深邃眸子中。
那素来高傲的男子,此时此刻眸中竟有一丝丝她读不懂的别样情愫,却有那么一丝像是失落。
他抬手开了门,动作极轻极静,仿若生怕别人知晓了他的行踪。
火折子一划耀亮了一室,公子恪眉梢也不挑,声音低微,不辨喜怒地道:“过来。”
玉岫站起身来,随意理了理早起了褶子的裙裾,徐步走到那男子面前,走近了见到那被血色氤红的衣料时,忍不住一怔
。甚至一时有些不能相信,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如此伤痛。
公子恪抬头,这一瞬,他的目光平和而没有丝毫收敛,似乎要穿透她的面孔。一点一滴不带过往不带杂念的,想要把眼前这个女子看进心里去。
“雇主受伤了?”玉岫避开这样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问道,见公子恪并无反应,又轻笑道:“怎么伤的?”
那语意及其轻佻,仿若公子恪的受伤,此刻于她而言只是一件消遣烦闷的笑话。但玉岫却没有注意到,在瞥及那鲜艳血色时,自己心中微微的钝痛,与忍不住仔细看看的心绪。
“猎熊。”公子恪的目光雪亮,隐有愠怒。但却说得轻描淡写。
“这伤势若叫外人知晓,只怕各种不备。你简单处理一下。”
“皇上这是在求我么?”玉岫微微一笑,面色在烛火下剔透玲珑,微微的橘红色漾在脸颊一侧,叫人忍不住心中微动,可这话却及其讽刺,刻意的“皇上”二字,仿佛故意叫公子恪无地自容。
公子恪冷冷一笑,探起身子伸手捏住玉岫的下巴,沉声道:“你记得你的身份就好。”
因方才那宫婢之事,玉岫心中还带着怒气,她知晓万俟归就在隔壁,自己如何放肆公子恪也不能拿她如何,遂故意泰然与他相对,反手将他的腕牵制住,许是带动了肩后的伤口,公子恪的脸色本就苍白,这一瞬更是没了血色,眉角忍不住一蹙,一双灼灼目光却毫无收敛,依旧放肆地盯着玉岫,似乎在做最后的警告。
他的衣袍散了血迹,越氲越开,猩红血迹逐渐透了过来。却没有分毫松手之势,再这样下去,只怕伤会越来越重,玉岫气恨地将手一甩,徐步走到囚宫中的一张旧梨木椅上,含笑道:“曾经我为雇主做事,不过一个五岁孩童为求一口饭食,如今呢,我为雇主包扎伤口,又能得到什么?对你没用的东西,不是早该放弃了么?”
公子恪撑着塌边,从衣袂中掏出瓷瓶来,并没有回答玉岫的话,只是声音依旧清冷:“上药。”
ps:最近更新不稳定,国庆前作业超多,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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