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情愫(1 / 1)
063
那外袍被玉岫纤长手指轻轻剥去,只留下最后一层,她的指尖搁浅在那轻薄衣物上,还能触碰到线条流畅的肌肉,她二人如此相对已不是第一次,可从来没有什么时候,玉岫像今天这样觉得窘迫,连心跳也不自觉快了起来
。
因为涌出的血液已凝了太久,紫红色的血咖凝结在一起,最后一层衣物有些剥离不下来,玉岫抬眸看了一眼公子恪,又避开那眸子,低头轻启了唇齿,仔细地咬开那黏住的丝线,温软地唇一个不慎触到公子恪的肩侧,如同触了电一般迅速躲开,再不敢这般仔细。
干脆定了定心神,狠下心来将那黏扯在一起的衣物分开,那翻起的血肉因为并未及时包扎而微微卷曲,有些地方甚至呈现出坏死的样子,纵然从小见惯了伤痛,如此凝望着也难掩心中的疼痛,一想到方才公子恪狠下杀手的那宫婢,玉岫忽而皱了皱眉,他心狠手辣,从来不会顾忌他人伤痛,那么自己呢……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么?
想到这里,手上忽而一抖,那灰白粉末顺着瓷瓶的瓶口撒了多半在伤口上,就连完好的肤色旁都泛起了红,那药似乎极厉害,她低眸,看见公子恪紧紧攥紧的拳,心中忽而一阵岔岔,撕下衣料布帛捆在那肩上,看见公子恪微微发白却纹丝不动的面色,忍不住道:“不疼?”
“还好。”
“看来皇上兴致极好,等不到明日狩猎大典,就迫不及待想找头活物试手了,怎么……我以为我对皇上还有利用的价值,没想到皇上却居然如此没有信心?若羌王子的疆北兵马,就这么令人心颤么?”
玉岫故意摆出一副轻佻姿态,说出这番挑衅言语,那声音并未曾压低,仿佛故意要让隔壁的万俟归听见。她拿捏住公子恪的把柄,若她做戏的事被拆穿,只怕公子恪苦心经营地一局棋就要被自己毁于一旦,这个时候,便最是易见他的软处。
“我就如此令你失望么?”公子恪方才冷凛的眸中此刻有如燃了一把炽焰,腾地一下烧燃了玉岫的眸子。他虽然受了极重的伤,面色也发白,可怒意上来后却觉察不出半点虚弱。
那眸子本就厉如鹰隼,此刻一双手以闪电之势的将玉岫的腰收拢过来,玉岫措手不及,紧紧贴在自己身上,那一瞬间错愕的眸子猝然对上自己的,就连鼻尖都微微摩擦相碰,微妙的热气轻轻吐露在脸颊两侧,就连耳垂后的肌肤都变得**起来。
她脸色微窘,伸手推阻想推开公子恪,可怎奈那双手如同镣铐一样紧紧钳制住自己,靠得极近的脸令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直视着公子恪,她错开目光,低声道:“还好,只是皮肉被撕裂,若是再正中一些,只怕骨头都要被拍碎了
。已经包扎好,雇主可以放心了,明日之事,我不会忘。”
她字字句句,都是在请辞的语气,可公子恪却看着她,漆黑眸子里光华流转,似搅动着万千情绪波澜,然而化至口中,却还是那不变的低沉语气,却隐迫人心:“回答我,我就令你——如此失望么?”
橘红的灯光映着玉岫的半边脸庞,此刻听了公子恪的问题,却只是浅浅别过头去,不作回答。
腰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公子恪忽而不由分手地一把将玉岫顶在了墙上,抬手捧住玉岫的脑后,害怕自己不由控制的力道让她伤到,公子恪本就比她高出一个头来,此时俯身压在玉岫身上,薄唇狠狠地碾上了玉岫的,柔软而灵活的舌从紧抿的薄唇中探出,撬开玉岫的唇齿,可那贝齿咬的生紧,他的手借势刮过她的眉眼,从脸颊突致的弧线滑下,微微抬起她的下颌,使得自己的吻可以更放肆。
沉吟一声,那舌终于进入玉岫的唇齿中,碰到中间的柔软时,仿若上瘾一般贪恋的吮吸着,直到舌尖上猛地一疼,浓烈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他才睁开眸子看着玉岫的脸,那神情中的不可理喻,淡漠和冰冷,令他觉得身上的痛及不上心中丝毫。
再次狠狠咬出她的下唇,血珠子沁了出来,他仿若品尝佳肴一般细细吮吸,二人血液纠缠至此,他丝毫不肯放手,一点一滴要以自己的强势将这女子俘虏干净,玉岫挣扎无用,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才恍惚听到耳边低沉的男声。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若不是因为一开始的阴差阳错而逃不开我,你是不是一直怨恨我至深?”
“是又如何?皇上会因为我的一句怨恨,而放我走么?”
“不会。”他的面容冷寂,再看不出喜怒,此刻却也只是幽幽叹道:“身为一国帝皇,也有很多无奈之举。”
“呵……原来帝皇的无奈,是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婢时,眼中也容不得半丝怜悯,帝皇的无奈,就是漠视所有人的性命,帝皇的无奈,就是强占着一颗不属于你的心,为所欲为……在你心中,皇位真的那么重要么?”
玉岫惨白地笑了笑,忽而道:“皇上也许不知道,一个人会为另外一个人做事,是因为有钦佩与仰慕他的地方
。如非这样,你以饭食之便,威胁不到任何一个人。鬼斩如此,我亦如此……这些年愿意做答应雇主您的事,是因为曾经的恩。也许这样的话说起来你会觉得好笑,可自古多少帝王,从来没有哪一个,是光靠着手下暗桩排处异己来上位的,即便是上位了,又怎能真正获得人心?公子恪,任何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很艰难的,我明白你儿时的苦痛,可那并不能成为今日你视人如草菅的理由,很多人立身在这里,都不容易。你能不能不要一再为难。”
一番话脱口而出,直到语毕,才察觉到眼前男子微微的僵立。
两人如此相对,也未曾察觉到灯火已灭,直到抬起双眸时映入二人眼中的皆是一片陌生的黑暗,那晦暗中模糊不清的身影也令人难以捉摸。
公子恪微微瞑目,兴许是睁了太久,忽而觉得眼中酸涩难当,那胀痛逼得一股热流急冲冲地肿胀着一双眸子。
原来在她眼里,皇帝果真是世界上,最轻松如意之人。
素来冷漠如冰霜的男子,此刻眸中近乎寻不到半丝半点戾气,那忍了许久的眼泪,因为玉岫这样一句清浅而随意的话,终于在灯火燃尽后流了下来。
“一直以来,我的舍弃和卖力,你都看不到么?”公子恪的声音极低,沉吟地话几乎让人听不清字音,他牵了牵唇角,嗤地一声笑出声来,那笑声听在玉岫耳中虽有几分苦涩,却也不经由心。她又怎会知晓,这个素来冷冰冰的男人,会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暴露所有的软弱。
她柔软的耳垂上,忽而落下一抹温润触感,濡,湿气息充斥耳畔,是难以寻觅的温柔。
公子恪停顿了良久,喟然一笑,而后才低低一声叹息道,“念儿,我亦不是神,你以为九岁时的我,便该是你所见到的那个样子么?”他蓦然伸手挽住她,将她再次揽入怀中,只是这一次,再没有方才的霸道与强势,僵冷的身子一点点软了下来,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这一次,玉岫也不再挣脱,她一动不动地任由公子恪抱着,直到那具此刻无比依赖自己的身子有了些许回暖,她才默然开口道:“公子恪,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最好的办法不是把她锁在身边。而是给了她天高地阔,她却还惦念着回来。”
他闻言低低咳嗽,似乎牵动伤口,忍不住蹙眉,距离如此之近,玉岫的手背能触碰到他身体的颤动,他的语气唯感疲惫落寞,眉宇间却透出苍凉无奈:“我很累了
。十一年都能忍耐过来……能不能够,再多陪我一时。”
玉岫闻言一震,抬眸怔怔看他,他的眸子清浅闭上,似乎此时刻很是安然,只是那睫毛微微颤动,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蝶。
她启唇笑,忽而颇为不能理解眼前男子,“不是你让我离开?”
“念儿,我若说我从未想过要你离开我身边,你会信么?”
“其实我还记得……在信阳郡时雇主曾说过的话。当时那些若能当真,今时今刻,我想我也会对雇主的话深信不疑。”
她一指一指掰开公子恪的手,将那接下的衣裘重新为他披好,淡淡道:“时辰不早,雇主也该回宫了。郝公公若再找不到殿下,只怕连燕南囚宫这样的地方都不会再清净了。”
“对了,若羌王子为人坦荡,若非身世与我的相悖,我倒希望他有个好下场。他若羌的亲人,若还有余留,还请雇主记得我今夜所求,不要太为难于他们。”
她转过身去挑起灯花,室内重新一片明亮。突然的光线让两人都不太适应,玉岫微微闭上眼,并不知晓转过身的公子恪,迎着烛火刺痛眯眼看她。
“自幼时起我便随父兄征战,就像今日猎熊也并未有十足把握,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死会伤,那时候,若身在这囚宫中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这般维护……”
“会的。”
那笑容虽倦怠,却没有离开过唇畔,月华之下深凉彻骨。一如这女子坚如玉质一般的性情。轻轻落下囚宫中的锁,喀喇一声,他转过身来。
那两个字,虽字音极其浅,却暖至人心。
庭中月华如水如练,碧树玉阶都被拢上一层淡淡清晖。
如果能重新来过一次,他会怎么做呢?会把她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宁可看不见,也等着她自己惦念着回到身边。再不会因为太过珍惜,而用力捏碎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扎伤的,却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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