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走水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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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走水了

万俟归所在的囚辇距离皇族亲贵的营帐甚远,由十位兵将看守。此时节的夜里寒气颇重,那囚辇中几层大锁,就是拿刀都砍不断,别提谁能轻易救出人来了。十个兵将索性缩在不远处临时守夜的帐子里赌博消遣,来打发慢慢长夜的百无聊赖。

原本正博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兵士不知为何起了几滴热汗,话音都微微发起颤来:“娘的!这都入秋了怎么还这么热?”

“老子也出汗了!这年头真他娘的怪事多!”

帐子原本就小,十个兵士都挤在一起,斗嘴的斗嘴,赌博的赌博,丝毫没有觉出任何不妥。

直到下等营房里出来起夜的小丫鬟望着这边远远通天的火光觉得不对劲时,才拼了命地跑过来,慌慌张张鼓起勇气扒开了帘子,看着九、十个跨,坐在地上赌博的大男人时,更是吓得脑袋有些发蒙,结结巴巴连手头都捋不直:“烧,烧……烧了……”

其中一个兵士颇为不耐,将手中筛子一掷,抢先开口道:“哆哆嗦嗦什么!话都说不利落!烧什么了?什么东西烧了?”

小丫鬟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瞠目结舌地指着帐外道:“着火了

!着火了!囚、囚辇那边烧起来了!”

一屋子的人竞相朝外张望,迎面的西南方向正是关押着疆北王子万俟归的囚辇,果然泛着盈盈火光,把一方夜空都映成诡异的暗红色,滚滚黑烟直往上冒,隐隐传来各种呼喊声、脚步声,嘈杂零散,杂乱无章。

屋中的十个大男人有那么一瞬都懵了,穿上鞋履就没命地往囚辇的方向跑,此时各种各样的人奔忙在他们之间,一盆一盆的水向着着火的地方倒去,却半点没有熄灭的势头,有几人吓得腿都发软,想冲进去看看囚辇中的万俟归怎么样了,却被身边的同伙一再地推开:“这会儿进去要不要命了?”

“要是那疆北的犯人逃了,你觉得我们还活得了吗?”他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骇得不知如何是好。

相对冷静的同伴砰地一拳就打在他脸上,好歹等他安静了片刻,才沉声道:“那一位运到了都城里迟早也是要在引高台上处火刑的,今天这是阎王老子不留他,怨不着咱们,你想想……疆北的犯人要是就这么烧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要是不见了,我们死罪难逃,刀口一落,也好过现在冲进这火场里找罪受,天家的颜面何其重要,即便是丢了,上头也决不会宣扬出去。”

那人听了仿佛是寻到一线生机,眼睛里闪出晶亮的光芒来。

而大约半盏茶时间之前,素柔独自一人到了囚辇中,并不宽敞的囚辇内用几重大锁押着一个男子,恭桶与膳食竟都摆在了这狭窄的空间里,连灯也未点,素柔吹开了火折子,隐隐放到男子面前,见到的是一双孤狼一般的眸子。

这张脸,素柔是见过的。

在虞王宫的廷宴上,他是疆北的王子,踞坐时一身英气,神色中是丝毫不掩藏的锋芒,在他身上偶能瞧见疆北的肃杀与壮阔,而此时眼前的男子,倚靠在囚辇的一角,一腿蜷曲一腿伸直,手中垂垂松松地握着一只酒壶,大约是今天晚膳时连同皇上撤下的那些膳食一同送来的,囚辇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而男人的头发披散而蓬乱,身上好多伤痕都结了伽,一块一块**在外,在一小簇火光的照耀下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发怔,仿佛是被困得许久了,失去同伴又身负重伤的孤狼,那么渴求生机,却又对一切靠近的生人都充满凶狠的警惕。

她垂下睫,用食指在唇上比出禁声的动作,手脚麻利地取出钥匙开了锁,那锁上得极其繁复,她心中跳得如春雷一般,紧张得太阳穴都突突直跳,却一脸平静地强迫自己镇定:“等会儿我会放一场大火,一旦囚辇走水,整个营帐的人都会赶来救火,你换上这套衣物混入人群里,佯作救火的人趁乱离开,记得,跑得越远越好,别回疆北,别再惦记着你曾经是谁,没有人会把你从阎王殿前拉回来两次

。”

“公子恪他救我是为了什么?”

素柔手中动作一滞,眄眸去看那依靠在墙脚似乎并不着急的男子,看了那么一瞬,却没有答他的话。

“换上衣物,快走吧。”

男子依言换了衣物,素柔紧惕地在一旁把风,手指紧紧揉捏着裙裾,已经汗湿了手心一片。直到看到万俟归出来,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道:“快。”

“等等!”

“怎么了?”

男子眉宇一深,蓦然回身又钻进囚辇里,一把夺过素柔手中的火折子翻捣起来。

“你找什么?”素柔蹙了柳眉,心中很是忐忑,一边观望着外边情形,一边焦急地看着万俟归。

“在这里!”万俟归欣喜地从墙脚捧出一方帕子,翻开来中间赫然躺着碎成两半的玉镯,玲珑通透,冰泊一般光洁,他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这才退出身来,一身普通奴才的衣物,向着隐没之处慢慢藏匿。

素柔双眼发怔,眼前还是他方才捧入怀中之物,那枚玉镯何其眼熟,如同针扎一般刺入她眼中。她曾以为什么疆北王子与玉贵人有染的鬼话全都是讹传,她曾以为皇上为了疆北王之事日夜苦恼不过是另有所思,而她却终究揣度错了意思。

就连答应自己放走万俟归这样的事,也不过为了成全那个叫玉岫的女子。

此刻的囚辇这边,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通天火光隐隐传遍了一片营地,就连身在姚素柔营中的公子恪,也已耳闻到了那渐渐靠近的吵闹声,唇角的弧度不由微微缓和,再不似方才绷直地弦一般。

素柔避开一片嘈杂之地,绕着最远的路拼命跑向自己营帐中,她知道自己这一赌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一旦有何差错,公子恪那样的人定会将一切罪责推到自己身上来,她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跑到双腿发麻,她心底越来越嫉妒起那个叫玉岫的女子来,大选采女之时,她和端嫔一样,有着显赫的门第与身世,就连琅琊王氏也不能将她们如何,而她,只能被人居高临下的俯视,忍受着同为女子甩来的火辣耳光,忍受着“上等马夫”这样**裸的嘲讽。她费尽心思只为换来今上的一点点眷顾,他抱着她在最为忘怀的**之时,竟将她当作发泄之物一般,口中喃喃喊着的,却是她的名字。就连那疆北的王子,赶着逃命之时心心念念都要揣好了她不要的东西,她究竟哪里比自己好,而自己,究竟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站在营帐前,她喘得快要背过气去,撩帘而入,果见公子恪站起身来道:“如何?”

“臣妾、臣妾想问皇上一个问题。”她乍一停下来,喘得实在厉害,却仍旧双眸执着地盯着公子恪,没有惧怕,也没有恐慌。

“皇上会这么做,是为了玉贵人吗?”

公子恪眸中一寒,定定看向胸口起伏得厉害,却双眸笃定的素柔,目光微微变了。

姚素柔忽然自嘲地一笑,道:“皇上不是答应臣妾,等臣妾想好了要什么,再向皇上说吗?”她扯唇,面上浮起苍白的笑容“臣妾要皇上的一个回答。”

公子恪凝眸缄默,没有回答,双唇紧绷似一片锋利的薄刃。

帐外奔走的声音渐渐近了,素柔的指甲嵌入掌心,声音凉漠而没有温度:“臣妾知道了。”

此刻相距囚辇最远的营帐中,王妍被远处的吵闹声惊醒,自从景穆的密函来后,她一度失眠难寝,连饭食也很难下咽,此刻不由坐了起来,唤向身边侍婢道:“外边出了什么事?”

“回太后,囚辇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走水了,外边正在救火。”

“什么?”

王妍双眸一厉,蓦然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半柱香前

。”

“快,服侍我更衣。”

“然。太后要去下等营那边吗?奴婢吩咐她们去准备风灯。”

王妍微微阖目,蓦地,道:“不了,去皇儿营中。”

王妍一行人紧赶慢赶到公子恪营帐前时,看到的却是焦头烂额的郝聪明,不由微微皱眉道:“你不进去伺候,在这站着做什么?皇儿呢?是不是到囚辇那边去了?”

郝聪明得知囚辇走水的消息,原本就慌了神,加上公子恪再三交待今夜在姚小媛帐中就寝,不要来打搅,他更是不知道该不该通禀,如今太后这尊大佛以来,他更是没了主张,忙答道:“回太后,皇上他……他今夜翻了姚小媛的牌子。”

“翻了牌子?”王妍搭在侍婢手中的手猛然抽回,指着郝聪明的鼻尖问:“你说谁?翻了哪个的牌子?”

“回太后,是、是姚小媛的牌子。”郝聪明低垂着头,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王妍深吸一口气,她太了解公子恪的为人了。

这一路脚程如此之赶,分毫不肯放慢,决不会在扎营的晚上去翻谁的牌子,她的这个好皇儿一向心机深藏,怎会是为了女色乱大事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

“姚小媛在哪个营中?”

“回太后,是后宫妃嫔的东南营。”

“去姚小媛帐中。”

身后宫人皆是惊诧,却又不敢说什么,跟在王妍身后步疾如风地往东南方向走去。

王妍等人临近帐前的时候,就有内监侍婢朗声通报,她抬手一止,示意所有人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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