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二二章 反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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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从诸葛辙手里拿到药方,诸葛伯绪看到药方里仅有的两味药时,心立马沉到了谷底。

并不是因为这两味药不好找,也不是说从药方就能看得出诸葛辙的病有多重,而是,这两味所谓的药,根本就随处可见,随用随有。

一味是柿蒂,也就是柿子把。

一味是桑叶。

下乔村到处都是柿子树,想要柿子把,一会儿就能弄来一车。

诸葛家自己院子里就有棵大桑树,长在诸葛伯绪那边的厕所旁边。

就为这两样随手可得的东西,父亲非得自己冒险赶去县城,还说是今早吃早饭时就要喝上,诸葛伯绪的心酸痛。

自己这个儿子,到底在父亲的眼里,有多讨嫌。

他此时就站在主屋外的隔雨台下,强忍住要质问诸葛辙的冲动,声音沉重道:“爸,这两样东西咱村就有。”

站在隔台上的诸葛辙冷哼:“你以为人家医生是随便开的药,人家医生说了,这柿子把得是霜降后的,桑叶也得是脱过水的。”

诸葛伯绪指着主屋的窗台说:“霜后的柿子把,那不是就有吗?”

柿子是霜降前后成熟,采摘柿子,大多都过了霜降。

因柿子太多,一下子根本吃不完,每年分完柿子后,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泡暖柿,晒柿疙瘩,腌柿子醋,而所有这些做法,都是连柿子把一起的。

农村人有个习惯,柿子吃完后,顺手留着柿子把,要是家里有人肚子胀气,或是便秘,用柿子把熬水喝,这也是长久以来乡里人的一个偏方,还挺管用。

因为太常见,也没谁拿柿子把当回事,吃了柿子后,柿子把顺手就那么一扔,只有要用它的时候,才会想起找它。

主屋面南背北,窗台是晒小东西最好的地方,常年四季都晒得到太阳,有房檐遮着,淋不到雨,有窗户两边的墙挡着,风吹不走。

所以,几乎每家主屋的窗台角上,都会有那么一小堆柿子把。

诸葛伯绪又指着桑树说:“这么热的天,大毒的太阳,桑叶摘下来一天就晒得蔫蔫的,两天就能干得一碰就碎。”

此时的桑葚已过成熟期,树上的早已没有了桑葚,只有满树绿汪汪的桑叶。

桑叶泡水喝,可以润肠通便,跟柿子把或是柿子叶一起泡的话,功效可有所提高。

诸葛辙是前天去公社医院看的病,到诸葛伯绪昨天回来,已经有两天时间,要是晒桑叶,这会儿早晒干了。

诸葛伯绪刚回来时,药方的事诸葛辙只字不提,等到下午诸葛伯绪要回单位的时候,诸葛辙才要诸葛辙去县医院,还必须要当天去,这明摆着是要折腾诸葛伯绪。

“家里的柿子把和桑叶,和医院里经过设备处理过的咋能比,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这是要找借口不管老人,随便拿个东西应付我吗,我生你养你有啥用,你还不如直接买包老鼠药给我喝,你省事我也早超生。”

诸葛辙声音忽地提高,指着诸葛伯绪,歇斯底里,恼羞成怒。

张了几下嘴,诸葛伯绪没有说出任何话来,迈脚回了自己屋,进门就对上郝秀芹一张气得通红的脸。

诸葛伯绪坐到椅子上,盯着门口,不说话也不动,不知在想啥。

郝秀芹也不说话,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椅子上,双眼盯着自家汉子。

“爸——。”诸葛琳开口叫诸葛伯绪。

“琳琳,啥事?”应着诸葛琳,诸葛伯绪进里间坐在了炕沿上。

“爸,抱我。”诸葛琳朝诸葛伯绪伸手。

“琳琳乖,等你妈给你按完,爸再抱你。”诸葛伯绪挤出一丝笑容。

他此时身上还在微微发抖,怕抱不稳女儿把女儿给摔了,也刚好这个时辰,已到了郝秀芹每天给诸葛琳按摩推拿的时间,诸葛伯绪就拿来当借口。

郝秀芹却没有配合诸葛伯绪的话,她自己这会儿心绪也乱着,还怕手劲不稳伤着女儿咧。

看着女儿那娇弱的面容,诸葛伯绪努力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这才轻轻抱起女儿,在地上走来走去,把他自己当移动摇篮。

诸葛琳的脑袋搭在诸葛伯绪的脖子,一只手顺着诸葛伯绪的脊梁上下滑动。

她是想通过推拿脊梁来安抚诸葛伯绪,可她的手实在没啥力度,倒弄得诸葛伯绪脊背痒。

不过,她这番努力也不是完全白费,经过她的一番“划拉”,诸葛伯绪的情绪好了许多,对郝秀芹说:“秀芹,你有空就推着琳琳出去转转,别老闷着。”

“你等下去哪里?”郝秀芹反问。

郝秀芹是想知道,自家汉子接下来要怎样。

汉子刚才的话,明显是离开前的嘱咐。

诸葛辙这次的无事生非,比以往都阴险,根本就是想要诸葛伯绪的命,这办法比白水村那投毒的老头儿高明得多。

多年来被磨得情绪几乎麻木的郝秀芹,这次着实气坏了,要不是想要看自家汉子的反应,她早就跟诸葛辙闹起来了。

抓住诸葛琳在自己背上“作乱”的手,诸葛伯绪说:“昨天给管管打电话,他告诉我,老黄已经指定好下乡的人,有我,明早开会,要是我不参加会议,

保不准名额就会被人顶替。”

老黄是棉站的顶头上司,也是诸葛伯绪的老朋友。

诸葛伯绪在棉站上班,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单位都会派人下乡,调查全县各村的棉花种植情况,提前做好收购计划。

下乡虽辛苦,却也是个好事儿。

每年只要下乡的人到了村里,大队干部都会指派村里伙食最好的人家管饭,有的村还会送点土特产啥的,就为卖棉花时,能让自己村的棉花定的等级高些,提前走下乡干部的后门。

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为了为数不多的下乡名额,同事间都会发生些龌龊事。

诸葛伯绪是棉站最好的验花员,还兼管棉站的账目,他就是不去争,下乡名额里也缺不了他,不过,他从来都没有缺席过下乡前的会议,这也是当了多年验花员养成的谨慎习惯。

郝秀芹追问:“你不去县医院买药?”

忤逆不孝是诸葛辙的口头禅,从郝秀芹嫁给诸葛伯绪,她就不记得诸葛伯绪忤逆过诸葛辙,再无理的要求,诸葛伯绪都会顺从。

郝秀芹不相信,诸葛伯绪这次会跟以前不一样。

沉默片刻,诸葛伯绪叹气:“我是他娃,我也是三个娃的爸。”

他这话说地莫名其妙,却也让郝秀芹有种预感,自家汉子这回真可能会给她惊喜。

“那你到底还去不去县里买药?”她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

“不去了,我直接回棉站。”

诸葛伯绪苦笑:“兴许我上一辈子真是和尚,没见过媳妇也没见过娃,不管他是顾及脸面,还是为了其他啥原因,往常就是再咋着折腾我,都还有个限度,这回他连我的安危都不顾了,我要是还一直顺着他,哪天我真出了事,你和娃可咋办。”

郝秀芹的眼圈红了。

诸葛伯绪的声音也变得生涩:“说实话,刚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县医院,琳琳出声唤我,要我抱,我才猛然警醒,我不止是他娃,我也是三个娃的爸。

经历了多少辛苦,咱琳琳的病才有了现在的光景,还有凯凯和拓拓,都是你教调的懂事的娃,我不能因为他的胡闹,苦了咱自己的娃。”

“那你啥时候回来?”郝秀芹带了哭音儿。

诸葛伯绪说:“照往常年看,下乡少则一个礼拜,多则半个月,最忙也超不过一个月,插空我会回来看你和娃。”

诸葛琳双手圈住诸葛伯绪的脖子,问:“爸,啥是下乡?”

“下乡呀,就是去乡下,到农村去。”

用自己长满胡茬的下巴,蹭蹭女儿稚嫩的脸,诸葛伯绪用最简单的词语解释。

郝秀芹擦干眼泪,笑着哄诸葛琳:“你快快好起来,等你会走路了,你爸带你去见世面。”

诸葛伯绪接话:“爸爸年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等琳琳会走路了,爸爸带你玩。”

打了一个哈欠,诸葛琳闭上眼睛呢喃:“嗯,那爸爸记得先教我走路。”

“好,爸爸先教琳琳走路。”诸葛伯绪放低声音,轻拍诸葛琳的背。

郝秀芹伸手要从诸葛伯绪手里抱诸葛琳:“你赶紧走吧,小心开会迟到。”

诸葛伯绪躲过她的手:“不在乎这点时间,等琳琳睡了我就走,路上骑快点就行。”

女儿呼出的气息喷到脖子上,感觉有点痒,诸葛伯绪很享受,心里很踏实。

想了想,诸葛伯绪又小声说:“往后人家给的东西,我让晴岚送到婶儿那里。”

他说的人家给的东西,是下乡时各个村里给的土特产。

晴岚是他单位的女同事,也是他带的徒弟。

往常年的土特产,都是诸葛伯绪自己带回来,先交给父母,父母留下大部分,剩下的,他还得拿出一部分孝敬黎柔蕊,到最后自家落不下多点儿。

郝秀芹答应:“嗯,我知道了,你也得多个心眼儿,别为了收东西,让人家钻了空子。”

诸葛伯绪安慰郝秀芹:“这个你放心,这些年了,人家都摸清了我的脾气,我从来不会收想要弄虚作假人的东西,要那样,早晚吃亏的是我,给我东西的,都是真心实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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