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宵夜(1 / 1)
我无比怀念着注视这温情的画面,目送着她们远去。对面就是一家小饭馆,透过门窗,可以窥见里面的灯光昏暗,不时有吵闹声像一两片树叶飘落出来。这个时间点,只有推门出去的人,没有进去的了。
这时,门被突然拉开,一个黑影就堵住门口,也遮住了饭馆里漏出的一丝光亮。像是遭到后面袭击,就佝偻着身子,弯下腰。一口浊物也就脱口而出。恶臭就肆意开来了。我抽了一下鼻子,也再也没有心思去吃饭了,就快步的离开。
我是有些胆战心惊的回到医院的,现在我的心头又多了一个牵挂的人。我不知道老头是不是脱险了?就小心的推门进去,日光灯还亮着,跟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就蹑手蹑脚的进去,就不自觉的笑了。两个躺在**的人一个是毫无知觉的闭着眼。一个还在观察期里。
从老头那边就发出了一个声音,“回来了?”我还在愣怔着。又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那声音干涩粗糙,就像是从地下发出的。我就猛地激灵了一下。
我循着声音走到了老头的床前,老头的眼睛睁得很大,我俯在上面,就像是面对着一口井。井底黑洞洞的,看不到我倒映的身影。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就迟疑了片刻,好奇的俯下身,老头才眨了一下眼。我的心立即就提到了嗓子眼。我结结巴巴的说:“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头刚刚像是睁着眼睡着了,现在才眨巴着眼说,“好多了。”
我就站在床前,说:“对不起!”
老头淡淡道:“我在给他做运动。”我说:“谢谢,谢谢。我误会你了。”
老头轻轻摆了一下头,说:“他还年轻,不能就这样白白的——”
我说:“老人家,我知道,知道。”
老头又循循善诱道:“要经常给他活动四肢,还要翻身。不然等到醒来了就先瘫痪掉了。”
我只有点头。说:“好,知道了,知道了。”
老头花白的脑袋上那一丛斑白的头发就像是下了霜的枯草。又在看不清底色的枕头上揉搓了一下,说:“你先把他身上擦擦吧!都发臭了!”
我就把自己的毛巾拿出来,又借了老头的盆,就到卫生间里接了半盆冷水,又兑上热水。就端进来。掀开李伟的被子,果然一股隔宿的臭味就扑面而来。我赶紧褪下李伟的裤子,两只麻杆一般的腿就平伸着,腿之间就积着黑乎乎的脏污。我就拧干毛巾,把他的两只脚拎了起来,捞起他的屁股就擦了一把。毛巾顿时就黑漆巴乌的。我尽量屏住呼吸,把毛巾丢到盆里,那臭味遇到热量,就像是被激活了,顿时就沸沸扬扬起来。我就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干呕了几口,什么也没有,只是嘴角挂了丝丝缕缕的口水。我才记得晚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重新进门的时候,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见到李伟光着下身,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腿间耷拉着的东西就像是一只僵死的虫子伏在乱草里,我有些震撼,人平常看到的都是耀武扬威的,不可一世。可到了医院的病**,那些引以为自豪的荣誉,金钱,都像是衣服一般,脱得干干净净,就剩下赤条条的一个身体。苍白得和早市上摆放在案板上的猪肉无异。
我把脏水连同毛巾一起端进卫生间里。换水。又从我的包里拿出一条毛巾,给李伟洗脸擦上身。第一次看到他打着绷带的伤口,那是脾的位置,还是肝脏的位置,我分不清。可是看着就有些触目惊心。不忍再看了,就草草的给他套了一件我的衬衣和内裤。一起抱着他换下的衣服,到了卫生间。又是搓又是洗的。直到衣服和毛巾上恢复了香皂的味儿,我才抹着头上的汗。又朝护士借了几个衣架,把衣服晾在了阳台上。然后又从护士那里换了一床被子过来,把李伟身上的替换下来,盖上。做完这一切,我腰酸背痛的,就坐到了空**。
这时就听到老头挺起腰,头也费力的翘了起来,嘴里“呕,呕”的,我以为又像是昨天晚上一样要水喝,就弹起身子就端起茶杯,像灭火一般冲过去。老头吧嗒了一下眼皮,无辜的望了我一眼,又闭上。尽力压在上翘的舌头,说:“饿!”嘴就半张着,也不闭上,就孤零零的提示着我。
我点头说:“我懂了。”又把手里的杯子往他嘴边凑,老头决绝的拒绝了我,把头也拧到一旁去了。我又不甘心的劝道,“就喝一口?”我也是担心他会继续咳下去。我乞怜的努力也是没有用的,老头就是倔强的不看我。
我又独自下出了医院。这时已是深夜了,白天热热闹闹的街市这时候像风卷残云般,就收拾得干净了。如果没有那零星的路灯,我真的以为自己就穿越了时光隧道,进入了一个无人之境。我大声的咳嗽着,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存在。可是声音单薄脆弱,像枚纸屑,被夜风一吹,就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我辩了一下方向,就向市区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几个街区,我就向着那高楼云集,灯光闪烁的地方走。
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红色帐篷,里面点着灯。我走过去,喊了一声。一个四十来岁的老板就嗖的往上一窜,睁着迷糊的眼,像梦游一般。我说,“来一碗馄饨,一碗面条,都打包带走!”
老板迟钝了片刻,就麻溜的打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瞬间就窜了上来,带着呼呼的风声,他不是揭开铝制的锅,腾起的热气就弥漫着遮住了他疲惫的脸。我站在一旁,不停的跺脚,似乎要把身上的寒气抖掉。初春的夜还是冷冰冰的,寻不到一点的热量。
老板就让了让,腾出一块靠近炉子的场子,我也凑近靠了过去。锅里的水“嘟嘟”的翻滚着,他就抓起一把面条,就投进了水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我,自己也点了一支。
我眯着眼,说:“老板,生意怎样?”
老板长长的吐了一口烟,摇头说:“不行啊,这个点已经没人了。”空荡荡的大街,空荡荡的高楼。
我感叹道:“真辛苦,那你还不回家歇着去!”
老板也笑着说:“你不也辛苦!这时候还出来买吃的!”我无言以对。
老板揭开锅盖,又加了一瓢冷水,盖上,说:“再等等,过会就有上早班的人了。”说的也是有气无力。
他迅速盛好面条,又把馄饨装到一只碗里,就小心的放进了塑料袋里。我把钱付上,道了声“谢谢!”就离开了。走了两步,才发现这样走下去,面条和馄饨都凉了不可。就放眼寻找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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