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九住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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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如果是我,我会去派出所自首的,这是唯一的出路。总比过得像孤魂野鬼一般好。但是我能说吗?不能再打击他了,看他孱弱的身子,我不忍心。他一直就依靠在椅背上,缩在车门边。不时有明亮的路灯和迎面过来的车灯照过来,像蘸着涂料的刷子,就照直在他脸上刷上一把,更让他的表情诡异和莫测了。

可是我犯了事,不也是一味的逃避吗?我就自顾自的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在惜命。都想冠冕堂皇的生活,但这样行吗?

车很快到了刘镇,我沿着刘镇一路绕过来,竟然没有一家饭店开门的,或许是刘镇拆迁的缘故,天黑得就像是翻盖过来的铁锅,我就嘀咕道:“怎么可能呢?”又征询说:“我们还是去城里吧!”

他只轻轻的点了下头。出了刘镇的路口,远远的看到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在路边。我问,“过去吗?”

他却闭着眼,似乎是在惬意的睡着了。我就加了油门,车就呼啸着窜了过去。等那警灯还在忽悠忽悠的闪着,在后视镜里消失掉,我才发现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潮唧唧的,回头再看他,还是安然无恙的仰靠在那里,发出低沉的鼾声。

我把车停在了一家超市门前,拍了他一下,说:“我到超市里买的东西,去去就来。”

他咂巴了一下嘴,眼根本就没睁,又团紧身子,往门边又靠了靠。

我打量了一会,才开门下车。走了几步,我不放心的回头,担心他突然溜走。车静静的停在一棵树荫下,树冠的上方是一只橘黄色的路灯。车就像罩了一层黑布。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就是靠近,大约也是看不到的。

进了超市,我直奔到了服装用品区,思付着他的体量,就随意拿了两件运动装。又像被人撵着到了食品区,买了几个面包牛奶,还有一个炸鸡腿。就慌不择路的跑到车子旁。打开门,他还是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一点都没动。我身上的热汗迅速的冷了下来。我把两只袋子递到驾驶室,他才醒来。我说:“换上吧!”

就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就踱到副驾驶门边。他就把散发着恶臭的布条一一丢了出来,落在地上。我就用指尖拈着,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坐上车,他已经在啃鸡腿了。

就像是一个野人突然换上了运动装,看起来就特别别扭。我特意买了小号的,穿在他身上还是松垮垮的,像个袍子。他没有看我,正专注地连肉带骨就“个吧个吧”嚼了起来,不时发出咂嘴声。很快,手里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沾着油星的塑料袋。他还是不忍心放手,就伸出舌头去舔。

我说:“我去再买几只来。”

他看到我开门,就伸手拉住我。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不用了。”

我说:“我很快就来。”

他说:“真的不用了,这个也不错。”抓起面包又吞了起来。六个面包就这样平静的消失掉了。我怀疑他那一捆瘦柴一般的身材,竟然能装下那一袋食物。他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两只眼翻得看不到黑眼珠。又摩挲着肚皮,说:“这下真的饱了!”

我说:“走吧!我们开一个旅馆住下吧!”

他还是像一个穿着一身新衣的乞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是乌漆墨黑的。这时候对面的超市已经打烊了,陆续的有员工蜂拥出来,骑着路旁停放着的电动车就四散开来,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说:“你该把头发理理了!”话说出来我就有些后悔,现在这个点,都夜里十点钟了,我扫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一些美发美容店都已经关门了。如果开的,那也是亮着很暧昧的灯光,地上找不到一根头发的美容店。

我只好驱车,转了一圈,找到一家小旅馆里。我说:“你在车里等等,我先定好房间,马上就过来接你。”

他抽出一根烟,点着,一口一口吸着。我沿着蹩仄的楼梯,一直上到二楼。抬头看到门楣上挂着的家庭旅馆的牌子,就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点着惨淡的节能灯,像贫血人的脸。一个大妈模样的人正盯着墙上的电视看着。看到我进来,就堆满笑容道:“住店。”

我点头,说:“有单间吗?”

大妈就迈着肥胖的身躯,起身,领着我打开了里面的一间门。扑面的是一股莫名的气味。我抽了抽鼻子,大妈解释道:“这春天雨水多,不要紧的。”转了身,手里就拿着一瓶清新器,就对着房间里喷了一圈。

现在都半夜了,也不是挑剔的时候,就问:“你卫生间呢?洗澡的?”

大妈爽利道:“我们这里可是二十四小时热水,不过是公用的。现在没人洗,不和宾馆单间一样的吗?”

我就转到客厅,说:“那我定这间吧!多少钱?”

大妈说:“我这里可是一星价格,四星享受。就一百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大妈就伏在桌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收据。我说:“我先下去吃个饭,待会上来。”

大妈重新陷进沙发里,痴迷的看着城市里年轻男女演绎的爱情故事,不能自拔。我掩门的霎那,回头看到大妈正用手揉着发红的眼眶。

我敲了敲副驾驶的玻璃,拉开车门,说:“下来吧!”

他像猫一般蹑手蹑脚的下地,还四处打探了一番,才提脚跟在我的身后。马路很宽阔,他走得却提心吊胆的,就像是走独木桥一般。我候着他与我并排,就一把搂住他的肩,安慰道:“没事的。”

上了楼,进了旅馆。大妈很诧异的看着我身后又跟着一个人,他猥琐的样子太可疑了。我直接把他领进了房间,又把他送进了卫生间。打开了热水,说:“好好洗洗。”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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