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四十五回矿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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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拨了小李的电话,小李说:“喂!刘哥,我以为你失踪了呢!打你电话也是关机的——”就像是机关枪就是一梭子。

我有些不适应他这种速度,耳朵出现暂时的耳鸣,就打断道:“你慢点。”

他才一个急刹,过了半饷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你声音大些。”

小李才一字一顿道:“我们今天拿到工资就回家了。”

我“哦”了一声。说:“是吗?我估计今天就能回来。”

然后他叹口气说:“明年这里就干不成了,说开过年就要把拆掉了。”

我似乎看到他迷茫的眼神。然后他又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刘哥了。”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我不还在这里吗?相见随时都能见到。”

放下电话就有些怅怅的感觉。确实在一起共事了这几年,都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助过我的,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以往的点滴。眼睛也恍惚起来了。

老人担心的问道:“刘明,你怎么了?”他站在我眼前,我都没有看到,然后他就碰了我一下胳膊,说:“这个给你!”

我才注意到他拿着一套西服和保暖内衣,说:“这个你就先凑合着穿吧!实在找不到了。”

我说:“谢谢,谢谢。”就除去睡衣,就把那身衣服穿上了。穿着身上有些大,只是这个下雪天西服穿得有些不合时宜。老头眯着眼瞧了我好一阵,然后点头说:“不要嫌弃,这还是儿子结婚的时候穿的,还是我和老婆子给他买的。”目光中就透露出父亲的慈祥。

我伸出手,老头半天反应过来,就把手交了过来,我紧紧的把攥住,说:“老人家,谢谢你。”

老头一时懵住了,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说:“谢——什么谢啊!还是我拖累了你,肯定是我那儿子给派出所的人打了招呼,他们才过来。害的你还带到派出所去了。是我对不起你了,让你担惊受怕一场。”

我没有料到老头会这样说,就说:“老人家,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你想多了,感谢这两天的款待。那我走了。”就松开手,打开门,屋外凛冽的冷风就一拥而进。我就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老头说:“别急,我来送送你吧!”

我吸了一口冷气,就把老头挡在了门里,同时转身,两只手护住老头说:“您老还是回去吧!太冷了。”

老头犟着身子,同时也挡开了我的手,说:“我把你从小路送过去,你也不会走。”

我说:“不用,这大白天的我就顺着马路走呗!遇到出租就打个车走了。省的你来回跑的,再说路上还结着冰,滑的很。”

老头依旧在坚持着说:“这天哪里有什么出租,毛都没有一个。快走吧,我就把你送上大路就行了。”

我只好同意道:“好吧!”同时又叮嘱道:“那你把衣服穿厚实一点,帽子也戴上。”

我站在院子外面,就不停地跺着脚,脚下的雪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嘴里就喷出一串串的热气。大路上结了一层冰,根本就没有行人和车辆,唯一有一只鸟迷失方向的仓皇得抖动翅膀,划过天空。

老头返身锁好门,就穿过门前的马路,指着前面的小路说:“从这里走。”

我就跟上一步,身体前倾,时刻注意着老头突然滑倒。田埂上的雪还保持着煮熟的馒头样的蓬松状,不过表面蒙了一层黑灰,一脚踩下去,就现出深深的足迹。田埂旁有一个水渠,有清亮的水无声的流过。我就沿着老头的足迹一步步的往前挪着。放眼望去,都是一抹白,只有走到近前,才看到枯黄的草屈服在雪里,就像是起伏的浪。大概走了有十几分钟,我身上微微起了汗意,就解开了西服的纽扣。老头这时也停步,指着前面,说:“快到了!就在前面。”

我似乎能看到有黑色的车影,再定眼一瞧,却不见了。我说:“我知道怎么走了!您还是回去吧”

老头并没有动,伤感道:“你看看这里。”这里都是一片片的庄稼地,有嫩苗就覆盖在积雪里,乖巧得贴伏在地上,很温情适意。

老头就以自己为圆心,手臂张开,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说:“你看这里怎么样?”

我点头,说:“不错。”虽说是冬天,可是来年的春天,那郁郁葱葱繁忙热闹的景色,就呼之欲出的涌到了眼前。

老头说:“可是,这里马上就要被征用了!”老头忿忿道:“盖那么多房子能当饭吃吗?”就无解的摇头。

我的头脑里就想象着着一栋栋高楼像竹笋一般耸立起来,与一丛丛绿色的蔬菜相比,谁更有意义。也就没有说话,就又拉住老头的手,说:“你回去吧!我知道怎么走了。”

老头还在较着劲,赌气说:“我看他们以后吃什么?如果楼房能吃的话。”老头激动得口沫也喷了出来。手也被甩了出来。

我就抚着他的肩,安慰说:“您老快回去吧!许多事不是你我可能主宰的。”

趁老头还在沉思之际,我就紧跑了两步,跨过了水渠,就站住,挥挥手,道:“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老头还落寞的站在那里,被雪景一衬,就像突然的老了很多。老头半天没反应,我想回去,他却抬起手,轻轻地摆了一下,表示没事,就像被折断的枯枝,就掉落下了。我的心也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又拔腿往前走去。快上公路时,再回头,老头已经像一粒芝麻掉进了面缸里。

在车站站了一会,来路和去路都平展展的延伸着,没有尽头,也没有车影,如荒郊野外般凄凉。有阴冷的风吹来,我不得不抱紧胳膊,站久了腿有些麻,脚底如无数根针扎着。我不得不起步往前走,不然晚上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汽车吱吱的引擎声。我回头,身后有一辆红色的公交车就挟着一团风就疾驶过来。我赶紧招手,又大声的嚷嚷着,车熟视无睹的就过去了。就留给一个红色的屁股。当时涌到身体里的热血就骤然冷去,又像是被阴风把我体内的血都吸干。我的开过来。

我放下胳膊,车在前面十几米处就一个急刹,碾着雪沫就停在了路中间。车门咣当一声打开。我紧跑两步,就追了过去。戴着绒线帽的司机白了我一眼,道:“这车下班了,不到车站去了。”

我千恩万谢道:“没事,没事。只有把我带到能打到出租的地方就成了。”

公交车又上路了,我摇晃着手扶着车顶上的栏杆一路往后挪着步子。车里没有一个人,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水迹。我就坐到最后一批的位置上,与前面的司机对峙着。窗外不断有寂静的田野晃过,拐过一天大路,路上基本上已经没有雪迹,有的地势高的地方露出干爽的白,车子也多了起来。车突然就停下来,车门打开,一股凶猛的风趁机就闯了进来。司机回头说:“只能到这里了。”

我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说:“谢谢,好的,谢谢。”就扶着车门下来。脚刚站稳,车就远去了。一辆出租车恰好停到我的身边,司机歪头问:“到哪?”

我凑到车窗前,感激的说了矿山的位置。司机摇头说:“太远了,又是山路不好走。”

我有些失望。就直起腰身,车子前行了一会,又退回来,停到我的身旁。司机又伸过脑袋说:“上不上,你加点钱!这个鬼天是没有车的。”

我原以为他不送,没想到是钱的问题。我就拉开车门,说:“没问题!”

司机说好了价格,我挥挥手,说:“你快走吧!”矿上工人如果拿了钱都要应当回家过年去了,怎样我都要见他们最后一面,明年他们肯定是不会来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明年自己的下落。刚刚从老头家里离开的时候这个愿望很强烈,只是到了车站,一直没有搭到车,心情也就骤降了。现在坐上暖和的出租车,那愿望冒了出来。

车开得很快,路上也没有多少车。很快就透过窗户眺望到了那个被白雪覆盖的山头。上山的时候,路旁的积雪就多了起来,有的拐弯的地方,整个路面都结着厚厚的一层冰。司机忿忿的嘴里念叨着什么,车在一个陡坡冲了几次,都没有开上去。又吱溜着滑下来。

司机望着我说:“老板,这真的上不去!如果再这样耗下去我的油都要耗尽了。”

虽然没有到目的地,我还是一分不少的付了钱。拉开车门,就往上走。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冰面上,每一脚都像是在“咯吱咯吱”嚼着冰糖。我也点了一根烟,天阴沉着,周围的山林都披了一层雪,有些原始苍茫的味道。冬天的天黑得很快,只是一根烟的功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雪也渐渐的从远处消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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