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五十到家(1 / 1)
橘黄色的路灯照着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这就到了我的家了吗?我还有些迷糊。直到站在路灯下,我踩着自己的影子。才真正从梦里醒来。
其实每一处的黑暗都是大同小异的。黎明前的曙光还迷失在东方的夜色里。天气还是很冷,像一枚枚匕首,就嗖嗖的贴着面孔削了过去。我辨了一下方向,才放步往前走。
这里应当是过界公路。几年没有回来,我真的有些无所适从了。街面上偶然有骑三轮车的,摩托车的,突突的从虚无里出来,又朝着虚无驶去。走了半个钟头,才在一家小吃店门前看到一辆出租车。车主正坐在亮着灯的铺子里喝着稀饭。我就站在门外,冲着空车喊:“现在走不走?”
司机抬起枯黄的脸,望了我一会。我又说了一遍,他才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有气无力的说:“那要等一会了,我正在吃饭。”
我也就走了进来,要了一碗稀饭,就喝了起来。等司机起身抽出一张纸巾,抹着嘴,说:“走啦!”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坐进了车里,我报了家的地址,车就很快的掉头,往来时的方向开去。即将要见到女儿,见到妻子小金,我的心不觉激动起来。我不知道我们见面会以什么方式见面,会欢笑,还是会流泪。毕竟都几年时间了。心也就虚虚的抖动了一下。
我站在自家的门前沉思了很久,才举起右手的扣着门。里面好半天才听到里面的动静。先是纤细的声音,十分的警惕道:“有人在敲门?”这应当是女儿的声音。
接着一个慵懒的女声,像透过被窝发出来的。“谁啊!大清早的。”一阵拖鞋的拖沓声,就停到了门前。
我不自信的摸着脑袋,头发应当是乱如稻草,根本就抓不动。衣服也油腻腻的。我一阵后悔,应该提前打电话回来的,昨天上车的时候。但这时,我就朗声道:“是我!”
门寂然打开,小金和女儿就站在门口,像一堵墙。小金似乎还没有睡醒,就睁大了眼睛,很认真的看着我,好像我不过是一个幻影。女儿严肃地审视着我。
我咧嘴笑了一下,打破了僵局,确认道:“是我!”又自嘲道:“我不认识了吗?”
墙就散开了。小金和女儿都退后一步。我也走了进去。反手就关上了门。小金嘴巴蠕动着,眼里却涌出了两滴饱满的泪,迅速的滑过脸颊就坠下了。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柔软的身体就贴服在我的身上,身体一耸一耸的。女儿也效仿着一头就钻到我的怀里,嘤嘤嗡嗡的哭出来。我一手抚着小金的背,一手拍着女儿,拼命忍着,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泛滥得像夏天的暴雨。
时间过了很久,感觉泪都流干了,两个人才脱离了我的怀抱。我的手还僵硬的摆放在那里,像雕塑一般。小金抹着眼泪,突兀的问:“你怎么回来了?不会——”
我把手放下,说:“没什么?”很无辜的望着她俩。
小金就把我拉到房里,又掩上门,厉声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那每一个字都是坠着铅,砸我的脚背。
我噗嗤笑了一下,想缓和气氛,说:“真的没什么?”
小金还是锐眼看着我,一眨不眨。我被看得有些发毛。就支吾道:“真的,真的没有其他的事的,你,你就放心吧!”就像一只漏气的气球,吱吱的冒着底气。
小金质疑道:“那你的行李呢?你的包呢?你这样子像是在外打工的人吗?”眼睛没有须臾离开我的眼。似乎透过眼睛洞察到我的心底。
我只好把两只手架到她的瘦弱的肩膀上,赌天发誓道:“你要相信我!我回来就不去了。”
小金这才眯着眼,疑问说:“事情解决了!”
我摇头,把她就拉坐在**。**有一堆的被褥,我有些累了。就掏出了那张银行卡,原本我不打算拿出来的,可是现在看来不拿出来,小金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就说:“这里面有六十五万。是刘亮给的。”
小金一直没有说话,接过卡翻来覆去的看。问:“他为什么给这么多!”
我就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然后就放松的靠在被子上,吐了口气。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小金也松了口气,说:“你不是最看重钱的,现在怎么想起来还账的!”就扬手把卡丢在我的身上。我睁开眼,要爬坐起来。她已经开门出去了。我就仰跌在床。就再也睁不开眼了。感觉有人影在晃动,我也没能起身,像身上压着一个厚厚的磨盘。
中午,女儿就拉着我的胳膊说:“老刘,老刘,妈妈喊你吃饭了!”
我就翻坐起来。身上盖住暖和的被子。我摸了一把她的小脸蛋,虎着脸说:“你喊我什么?”就像一只发怒的公牛就追着女儿。女儿“咯咯”的笑着,就从房间窜到客厅,又奔到小金身旁。躲在小金的身后,一边嚷嚷着道:“妈,妈,你看他。”
我冲进厨房的时候,小金不耐烦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又白了我一眼,说:“小没小样,大没大样。都出去,没看到我正在烧饭啊!小心烫到了。”
我先乖巧的出去,女儿也踅摸着出来。我看她已经走出了厨房,还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无得意的扬起了嘴角。我又一转身,向她扑过来。掐起她的两个胳膊,就要举起来。她就大叫了一声。小金在里面喊:“又怎么了?”
女儿才闭上嘴。女儿长高了,我举得有些吃力,像一个蹩脚的举重运动员,摇晃着硬撑着。女儿可怜巴巴的低着头,与仰视的我四目相对。我说:“下次应该喊我什么知道吗?”
女儿点头。担心稍微的动弹,我的两只胳膊就像枯树枝就嘎然断裂,她也就从我头顶上摔下来。
我说:“喊我什么?”
“老——”跟着又改口道:“爸——爸”就像是一个刚学会讲话的孩子那般生涩。
我就把她放下来,羞愧的低头。独自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心事重重的点了一个烟。女儿也走到我的身旁,一声不吭的依着我坐下。沙发上堆着没有来得及折的衣服,茶几上丢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没有男人的家庭,也就是残缺的家庭,就像是一艘缺少动力的船,没有终点,也没有目标,就随风漂流着。日子就这样搪塞着过来的。我就这样突然深沉下去。
女儿很小心的喊着:“爸——爸”。我回看着她,她不放心的问:“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然后又用手在她的小脑袋上一阵搓揉,说:“没事,爸爸怎么会有事呢!”
这时小金端着饭碗出来了,说:“赶紧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去超市,今年过年一件年货都没有买,明天就是三十晚上了。”
我就把女儿拖起来,拉坐在椅子上,说:“好,我们赶紧吃饭!吃完去超市喽!”
一顿午饭后,厨房里的水哗啦啦的流淌着,小金正在洗碗。我和女儿在客厅里筹划着买些什么回来。我一边报,她一边用笔在纸上记着。
小金甩着湿漉漉的手,喊道:“我好了!我们走吧。”突然又停住了,牙疼般蹙眉说:“刘明,看你穿的什么啊!赶紧给我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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