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五十八归心似箭(1 / 1)
进门的时候,父亲已经打开了一瓶酒,坐到了座位上。然后给每一个杯子加满酒。就坐了下来。小金也坐在火桶里,缩着身子好像格外的冷似的。
父亲举着杯子,又放下,对还在厨房里的母亲喊道:“你还在忙什么?快点吃饭了。”
母亲这才端着一盆鸡汤出来,说:“来了,最后一个汤了!”
等母亲把手上的油擦净,落座。父亲又端起杯子,说:“这今年第一杯酒,我想是要敬小金的,多亏了她,我们才能重新坐到一起。我先干了。”父亲一口就吞下,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
小金委屈的望着眼前的酒杯,说:“我不能喝!”
母亲就用勺子舀了一勺鸡汤放到了小金的碗里,说:“你就喝鸡汤吧!”
小金就端起碗,浅尝了一口,就放下。我说:“妈,我来敬你!”
母亲眼里满是柔情,说:“好,好。”就站起来眼睛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杯子,就拿起父亲的酒杯,要喝一口。父亲伸手拦住了,说:“拿只空杯子,也不是没有酒。”
母亲扭捏道:“我只喝一口。”
父亲说:“今天是过年,不是平常。”
我已经站起来,去厨房里找了一只玻璃杯,又拿起酒杯,斟了一半。母亲在一旁说:“够了,喝不了那么多!”
我说:“能喝多少就多少呗!”
母亲蹙着眉,似乎是被那半杯酒吓到了,还是担心浪费,就有些局促不安。拿起杯子要倒给父亲,父亲捂住杯口。说:“儿子倒的,你不能不喝。”
我就端起杯说:“妈,今天是大年三十,剩一点就剩一点,年年有余。”就抿了一口。
母亲说:“这,这,我不会喝酒,把这好酒就喝糟掉了。”也只好端杯,喝了一口。
小金和女儿又被播放的新春晚会吸引去了。这时,桌子上就剩下父母和我了,我陪着父亲把那杯酒喝完,也没有挪窝,就一直看着父亲悠悠的咪着小酒,很享受的样子。似乎是又重新回到了儿童时代。每天父亲下班回来,忙完了门前的一片菜园地,才安心踏地的坐在门口,就着两个小菜,端起母亲给他倒好的一杯就,就喝开了。这一喝就是几个小时。那时的我愿意默不作声的守在父亲身旁,就像是一棵大树下,抑或是倚在一座大山下。我恍惚看到父亲年轻的模样。
再一抬眼,父亲两鬓已经斑白了,魁梧的身材也萎缩下去,佝偻着腰,神情舒展着。母亲在一旁劝道:“你少喝点!”
父亲满面红光的笑道:“今天过年,高兴。”
“过年也少喝点,你血压有些高。”母亲嗔怒说,就要去夺父亲的酒杯。
父亲偏执的说:“都七十岁的人了,身上的零件都老化了,哪里会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活到一百岁岂不成了老妖怪了。”
母亲叹口气说:“身体还需要自己保养的,也不能糟蹋啊!”
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我才说:“爸,你该打个电话给大伯了,给他拜个年。”
父亲应承道:“是啊!”就摸着口袋问,“我的手机呢?”
母亲站起来,又坐下,说:“你的手机我怎么知道?自己找去。”看来母亲依旧在气头上。
我就把我的手机掏出来,拨了号码说:“拿我的打吧!”就递给了父亲。
父亲拿出老远看了一下。我说:“拨过了。”父亲才贴到耳边,就粗声大气的说:“喂!是大哥吗?”显然那边并没有接,父亲脸上就有些茫然。
我说:“还没接。”然后又说:“下午我给堂哥打过电话了,他们一家马上要出国去了。”
父亲睁大眼,“哦”了一声。手依旧举着手机紧紧的贴在耳边。这时,父亲喊了一声,“大哥!新年好,我给你拜年了。”那脸上就活泛起来,像荡漾的湖水。
大伯在那边说着什么,父亲就点头,中气十足的说:“好好,你什么时候过来玩啊!”
父亲沉默了半天,母亲也偏过脑袋去倾听,父亲才说:“你什么时候过来,什么?等刘亮出去以后,好,我知道了。”
父亲放下电话就印证了我的说法。就把杯子里残余的就一口干了,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大哥让我回老家,我是不会回去的。这里有我的孙子。”父亲撅嘴说。
母亲起身给父亲兜了一碗饭,我示意不吃了。母亲又问小金和女儿,两个人同时摇头。我说:“小金,你俩到底回不回去啊!”
小金抬头看了时间,有些恹恹道:“这么晚了,就不走了吧!”
母亲欢喜道:“不走,小宝就和我睡。”然后就搂着女儿说:“跟奶奶睡,小宝愿不愿意?”
女儿就惊呼道:“好哟,我跟奶奶睡。”就倚在母亲身上,一只手也攀着母亲的脖子。
我说:“不行!平常都可以,今天不行,明天大清早还要放爆竹。”
女儿的手立即松懈下来。嘴巴瘪着,眼睛委屈看着我。母亲怄了我一眼,把女儿抱得铁紧。喃喃道:“好长时间都没带过小宝睡觉了?”
我还在坚持着,一边催促着小金,快走。到家要快十二点了,要放鞭炮。小金疑惑的看着我,不理解我这样的决绝是为的什么?就说:“现在都十点了,哪里有车呢?”
我说:“应该有车吧!我们到路上等等。”然后又退了一步说:“真要是没有就回来!”
还是父亲说:“还是回去吧!都立了门户,有自己的家,就要有这样的责任感。”
听到父亲这样说,母亲也就不再阻拦,就开始哄着女儿说:“小宝明天来,明天爸爸让你在这里住,和奶奶一起睡!小宝最听话,最乖的,是不是?”就用嘴往女儿的脖子上吹气。女儿痒得直缩脖子,笑了起来。
小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好领着女儿出门。父母一直把我们送到了大路边。寒风吹过来,直穿透厚厚的棉衣。我说:“爸妈,你们回去吧!”
母亲坚持说:“等到车来我再走。”就抱紧了女儿。
小金冷得直哆嗦,较劲的说:“再没有车,我们就回去。”
似乎是印证着小金的话,一辆出租车远远的驶来。女儿叹口气说:“有人!”
车却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了一个人。我就赶紧迎上去,就坐了进去。小金和女儿也都坐了后排里面去了。我招呼着说:“爸妈,你们回去!”
两个人还是没有动。车开起来,我拧头看到路口两个黑影还是伫立在那里,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出租车一路在空旷的街道上行驶,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伴着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女儿已经靠在小金的怀里睡着了,小金也疲惫的闭上了眼。我闭了一会眼,又不得不睁开。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外面荒凉的路面。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像是经过清水洗涤过。一束路灯从挡风玻璃打过来,就照亮了神情专注开车的司机,嘴巴抿得铁紧。我怀疑是幻听。还没等到我把这个念头放下,那声音就飘了过来,“你为什么不到你妈那里住?”
我才回头。小金瞪着晶亮的眼,似乎要洞穿我的内心深处。“肯定有什么事!”她确认道。
当然有事了。我有些慌,那两个匿名的电话突然就消失掉了。就像是壁虎的尾巴,无缘无故就丢失掉了。虽然没有疼痛,可是心里却像是打鼓一般,一刻不得消停。这肯定不能说了。说出来只能徒然增加小金的负担。并且我也害怕那电话在父母家又毫无征兆的冒出来。范围又会扩大。
我选择了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就是迫不得已,那也只得向小金交代。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没有电话,我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无情的丢在了这里。什么是折磨?应当就是这样的吧!恨和爱都交织在一起。
我幽幽的说:“还能有什么事呢!基本上都解决了。虽然没有还完,那些人基本上已经认可了。到有钱的时候再还!你就放心吧!”我尽量不带任何感情。
小金在黑暗里沉默了许久,打冷颤般牙齿就磕碰到了一起。说:“那个事——”
我浑身上下也一顿惊悚,但还是装作糊涂的样子,说:“还有什么事?我知道这几年辛苦了,是我对不住你!”
小金温婉的提示道:“那个女人——”
车嘎然而停。才解了我的围。我就掏出钱来付账。小金拍着女儿的小脸,说:“小宝,到家了,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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